我不是诗人,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写诗,诗对我来说太深奥了,我一直认为诗人的大脑的构造一定是非常奇特的,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大脑奇特的诗人或者热爱诗的人,我阅读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也并不是想让自己的大脑变得奇特,而仅仅是纯属偶然,因为这本小册子并不是什么写诗的“葵花宝典”,所以阅读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障碍。
莱内·马利亚·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奥地利诗人,生于布拉格,生活于慕尼黑和柏林,并曾旅居意大利、斯堪的纳维亚及法国,死于白血病,葬于瑞士。《给青年诗人的信》,是里尔克与奥地利的一位军官、诗人——弗兰斯·克萨危尔·卡卜斯(1883—1966)的通信,很小的一本书,算不上厚——十封信,里尔克的一些诗和文章节选,还有译者冯至写的几篇关于里尔克的文章。译者冯至先生是在1931年第一次读到这十封信的,读一封就翻译一封寄给不能读德语的朋友,1938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94年曾校订后再版,2016年再版,虽然我读的是译本,不是原著,但仍能感觉到“字字都好似从自己心里流出来,又流回到自己的心里,感到一种满足,一种兴奋”(冯至语)。都说了这本书并不是关于如何写诗的技术性指导和干货类文章,就是朋友间的通信,顺带谈点人生、艺术,偶尔夹杂些几乎看不出来的咕哝。
诗是什么?里尔克说,诗并不像一般人所说的是情感(情感人们早就很够了)——诗是经验。所以,他认为自己写诗写的太早了,是不会有什么成就的,应该花一生之久,尽可能那样久的去等待,采集真意与精华,最后或许能写出十行好诗。(《马尔特·劳利兹·布里格随笔》)“……不要写爱情诗;先要回避那些太流行、太普通的格式:它们是最难的;因为那里聚集有大量好的或是一部分精美的流传下来的作品,从中再表现出自己的特点则需要一种巨大而熟练的力量。所以你要躲开那些普遍的题材,而归依于你自己日常生活呈现给你的事物……”(第一封信)。这是十封信里,里尔克少有的直接谈到写诗的内容,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规劝他的朋友要“忍耐”现在所有的问题(第三封信、第四封信),要全心全意地去爱(第七封信),要认真观看生命里出现的事物(第六封信),对于寂寞——“我们在悲哀的时刻要安于寂寞……你不要相信,那试行劝慰你的人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些有时对你有益的简单而平静的几句话里。他的生活有许多的辛苦与悲哀,他远远地专诚帮助你。不然,他就绝不能找到那几句话”(第八封信)。
里尔克是诗人,也是很好的、稀有的书简家,“不但是和他的朋友们,和许多青年:年轻的母亲、失业的工人、试笔的作家、监狱里的革命者,都爱把他们无处申诉的痛苦写给他,他都诚恳地答复。”(冯至语)
我没有研究过诗,更没有对里尔克作过什么研究,对这位诗歌界的风云人物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徒劳的、无力的,只是他信中的忍耐、孤独和寂寞的情绪感染了我而已——“还是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的单纯的心去信仰;你将会越来越信任艰难的事物和你在众人中间感到的寂寞。以外就是让生活自然进展。请你相信: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第九封信)。就像这本书的推荐语写的“比诗更像诗的十封信,你我都是青年诗人”,里尔克的亲密的话语也可以是属于你我的,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110多年了。
不然,你也读读看,青年诗人?
秋日
里尔克
主啊,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盛大。
把你的阴影落在日晷上,让秋风刮过田野。
让最后的果实长得丰满,
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
迫使它们成熟,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1902,巴黎,冯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