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之旅（六）
文/张守权
二、横道的回眸
6.天王盖地虎
——小游威虎山影视城
一部广为流传的文艺作品不仅可让作者扬名立万，更会大大提升作品中提及地点的知名度。《水浒传》让早已无水泊的梁山四海闻名，《红楼梦》则打造了全国各地无数个大观园，原本虚构的《西游记》更使花果山在连云港横空出世。更无需说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之于岳阳楼，崔颢的《黄鹤楼》之于黄鹤楼，王勃的《滕王阁序》之于滕王阁，古往今来，名人的名篇成就了某一地千古以来无尚的荣光。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牡丹江海林县的威虎山也因为作家出版社于1957年出版的曲波的小说《林海雪原》而天下扬名。
小时候，因为看了上海人美出版的罗兴、王亦秋绘制的连环画《林海雪原》，勾起了我对东北腹地大山深处的林海雪原无比神往，再加上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那句“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的唱词，更让我听得血脉贲张，对英雄杨子荣的崇敬在彼时就已根植于年少的我的心中。
军旅作家曲波的小说《林海雪原》的精彩片段及高潮当属《智取威虎山》，杨子荣化妆成土匪成功打入威虎山内部，骗取了座山雕的信任，并在大年三十之夜趁土匪以“百鸡宴”（捉百家的百只鸡做的年夜饭，看来土匪也不乏浪漫）庆祝新年放松戒备时，里应外合全歼威虎山土匪。在中国，这段故事因了京剧大师童祥苓主演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而妇孺皆知，深入人心。座山雕与杨子荣“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意思是你好大的胆！敢来气你的祖宗？要是那样，叫我从山上摔死，掉河里淹死）这句土匪黑话更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对白。成龙的经典影片《A计划》涉及缉毒的那段便克隆了《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骗取对方信任最后里应外合将敌人剿灭的基本情节。
历史上确有杨子荣其人，杨子荣原名杨宗贵，山东牟平人。早年曾在东北各地务工谋生，后因于鞍山矿区痛打了日本监工逃回关内。1945年，他参加了八路军，很快就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侦察英雄”、“战斗模范”。1947年的大年初七，他只身打入虎穴，里应外合，将国民党保安旅长、牡丹江一带匪首“座山雕”（原名张乐山）等25个土匪全部活捉（关于此数据有多种说法，本数据出自1947年2月19日的《东北日报》发表的报道《以少胜多创造范例，战斗模范杨子荣等活捉匪首座山雕》），创造了深入匪巢以少胜多的经典战斗范例。东北军区司令部给杨子荣记了三等功，授予他“特级侦察英雄”的光荣称号。此后不到一个月，他于海林一带在追剿丁焕章、郑三炮等匪首的战斗中因枪的撞针失灵而遭土匪先发制人，连中三枪英勇牺牲，时年仅31岁。
来横道河子之前，从地图上看当年杨子荣活捉匪首座山雕的威虎山就在横道河子附近，当年的所谓“威虎厅”纯系一种文学想象，实际它只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地窨子，无法与戏曲小说展现的那个高大巍然的威虎厅相提并论。无论是小说形象也好，地窨子也罢，而今这一切都早已了无痕迹，只有海林市政府于1989年立的一块并不高大的纪念碑孤独的矗立在荒山野岭。即便如此，我也想亲临这里设身处地的感受一下七十年前草根英雄书就的那段不朽传奇。然而，东家大哥却说活捉处在距此地有九十里左右，不仅需要一段很久的步行，而且没有太多的风景。经过权衡，我们决定放弃去此地，而选择去威虎山影视城，这不能不是一大遗憾。
威虎山影视城位于横道河子东5公里左右，是中央电视台与长春电影制片厂为拍摄24集电视剧《林海大英雄》而筹建的。该城于1998年5月开工建设 ，以展示东北山林文化、冰雪文化为主要基调，城中向游客再现了三、四十年代的东北民居 、风土人情等独居特色的关东文化。
下车后，但见一座高大巍峨的城楼雄踞于公路北侧的山坡上，城门上挂有曾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的洪学智上将手书的四个遒劲大字“威虎山城”的木匾，城门两侧，挂着一幅楹联，“林海雪原，山高水远，衔雄关险道，彪风虎胆，志壮谋深，撼恶匪顽雕。”匾额及楹联看得人们无不热血沸腾，荡气回肠。门票45元，价格不菲啊！我们一行连大带小11人打折后以322元顺利进入，门口的服务人员很热情，免费为我们看包，想起北京等大城市，一个包没个十块八块的谁帮你保管啊！
走进城中，方才看见巍峨城门楼的那种豪迈登时被一种伪文化气息所淹没，毕竟，眼前逼真的再现都是假的。据说这是东北第一家影视城，按照小说《林海雪原》和海林市旧城的模式兴建，是为了满足《林海雪原》及旧东北山区小城镇题材影视拍摄而兴建的外景基地，影视城占地24万平方米，城内主要由城门楼、林海镇、夹皮沟、神河庙、威虎厅等景观。由北京电影厂拍摄的二十集电视连续剧《林海大英雄》就是在这里拍摄的。这里也是《林海雪原》、《大东北剿匪记》、《东北抗联》、《黑嫂》、《北极光》、《闯关东》等影视剧的拍摄基地。
一路前行，经过一些再现《林海雪原》中203小分队滑雪偷袭威虎山情景的雕塑，我们来到了伪造的夹皮沟村及桦树沟，这里再现了解放前的东北山村普通百姓（包括小常宝和李勇奇家）及地主的民居，外观上看，策划者着实下了很大的功夫，从仿建的板泥房、旧式的板门、石磨、辘轳、狗窝、鸡窝，还有木格窗户以及破旧的栅栏，无不修旧如旧，惟妙惟肖，基本做到对旧日生活环境的再现。但所有的景观大都是我们这些农村人曾经司空见惯的一些东西，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这里的墙体基本大都剥落，亟待修缮，显然这里好长时间未能有拍片的剧组光顾了。再加以寥寥的游客，让原本破败不堪的影视假村落更加落寞。
山回路转，我们一行来到“河神庙”景点，也许是先入为主吧，看了《林海雪原》，总感觉神河庙这个称呼有些不不类的，而当地人称之“老道庙”。它原是一座河神庙，小说《林海雪原》中即是河神庙，203小分队于此端了定河道人的特务接头点。它占地1400平方米，是按照原庙的样式仿建的。砖木结构，漆红门柱，并凿有地下通道与山里相通，一切完全符合小说《林海雪原》的描述。其原址则在二道河与牡丹江交汇处。这座孤零零的庙宇游人罕至，原本信徒不多的道教在这里更是门庭冷落。众人对此颇感疑惑，我独自踏入山门，一位道姑模样的中年妇女马上迎了上来，她做广告宣传似的对我说可以烧香可以抽签。望着西配殿下翘着二郎腿闲得无聊的道士模样的男子（也许是道长），我答道：“我只是看看，不打扰道长了。”我径直来到庙的正殿——玉皇殿，殿的规格不大，正中为玉皇大帝的塑像，玉皇手执令箭，正襟危坐，其右侧还有一尊关公像，关公赤面绿袍，左手紧握青龙偃月刀，右手握《春秋》一书，正在凝眸品读。一入眼，便知这些塑像俱为近年所塑，颇为匠气，谈不上有什么艺术水准。如果把它们以及这座香火不盛的道观与土生土长的道教文化挂钩便多少有些牵强了。
穿过一片不甚茂密的松林，我们来到威虎厅。这里是按照《林海雪原》一书对威虎厅描绘的样式以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半地下室建筑。相传坐山雕曾举旗抗日，被日军追赶得穷愁末路时率残部进山占据了威虎厅。为了表现自己的威猛，他的座椅以虎皮蒙垫，穿虎皮马夹、虎皮靴、戴虎皮帽，就连牙签都是以虎骨磨制，并报号“坐山雕”。我们依次走进阴森森的地下室，很快便来到幽暗的前大厅，这里较为开阔，是众匪徒欢聚宴乐的地方，小说中颇具小资格调的“百鸡宴”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厅中塑有仿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姿态各异的真人大小的八大金刚形象，游人纷纷与之合影。大厅不仅湿气逼人，而且倍感阴凉。大厅的最里端较高，中间设有座山雕的座椅，蒙有一张虎皮，旧式评书中山大王的虎皮金交椅即此种模样。座椅旁塑有真人大小的杨子荣执枪生擒座山雕的塑像。旁边立有“取景五元一张”的警示牌，正因此，没见哪个游人于此留影。威虎厅的每厅都有暗道与山外相通。小说《林海雪原》中的侦察英雄杨子荣以大智大勇只身打进这样的匪窟，与众匪斗智斗勇，杀栾平、智送情报，最后借“百鸡宴”之机与剿匪小分队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了坐山雕匪帮。
小说中的这段“智取”是悬念陡升、异彩纷呈的，真实的智取虽然也是惊心动魄，但却少了许多文艺虚构出的能够捕捉人眼球的看点。这就是生活与现实永远难以吻合的差距，正如那座我们尚未涉足的真正的活捉座山雕的只立有一座孤零零纪念碑的威虎山与眼前这座被一些影视剧取景的威虎厅，一个略显低调、默默无闻，一个无比丰满、亮丽光鲜。
下一个景点是林海镇街，街两边俱为青砖建筑，木门格窗，每一栋建筑都逼真的再现了旧日林海山城风情。《林海雪原》一书中所描述的五合楼、得成山货庄、迎春院、大戏楼、艳乐书馆、朝鲜小屋、清真教堂等在此均有复制，一些商家利用这里向游客兜售山货及纪念品。
我们索然寡味的回到横道河子车站，时间大约下午2:40，我们的下一站便是哈尔滨。当我们要进票房买票时，却被工作人员阻拦于门外，他说横道河子是小站，平时工作人员都按点上班，并不像其他大站那样24小时都可售票。今天得三点才开始售票，网购取票也是在三点后。这倒让我们长见识了！而我们的见识还远没有结束，后来在通过进候车室的安检结束后，在进站前又在候车室内进行了二次安检，并由一名工作人员以手抄的方式将进站旅客的名字及身份证一一登记。当我向他们问及原委时，他们答到我们坐的是进京车（牡丹江——北京），故安检较严。而第二天我们在哈尔滨所乘的进京车的安检却没有这样麻烦，我不得不佩服他们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
候车室打造得比较别致，外观是两个红色尖塔高耸的俄式建筑，候车室大厅的东墙上高挂着今年7月才完成的反映解放前横道车站场景的巨幅油画，周围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复制的反映中东铁路历史的黑白照片。横道河子的人们在不失时机的努力向游客打造与该地相关联的铁路文化。这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吉林市火车站候车室所见到的那幅展示关东农牧文化的巨幅瓷砖喷画，彼时，画面上那些浓烈的关东风情让我看得如醉如痴。而商品时代的今天，我们全国各地的大多数车站的墙壁上都是什么呢？除了列车时刻表，便是铺天盖地的LED广告。铁路的主管者有知，对此应当汗颜！
候车之余，我再次到镇里闲逛，穿街过巷，信步来到横道河边，河床不是很宽，但也许是季节的关系，河水铺满了整个河床。由于地势原因，水流速度却是很快，从露出水面的石头及水草可知，河水并不是很深，该是可以赤足蹚过。站在立有独具特色灯柱的桥栏杆边，哗啦啦的流水声响在耳畔，有如在欣赏一曲造化天然谱写的优美乐章。这倒让我不禁想起了屈原《楚辞.渔夫》中的那句随遇而安，乐天知命的诗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用于此处的流水，不是很恰当吗？如果不是天降小雨，我还会选择在此长时间的驻足。
人世间很多美好的东西往往只能与你擦肩而过，诸如美景，诸如美人。然而，这种短暂的美妙感觉往往会带给你永生不灭的美好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