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边好吗

文/歲月


希望你好

01

说起柳清,起初我和她并不算很熟,后来真正熟起来,还是因为我们投给同一家杂志的稿件同时被录用。但我只占了其中的很小一部分,而她占的内容,至少是我的好几倍。

后来无意间翻阅杂志,看到柳清所在的大学居然和周叔是同一所,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她是那个大学文法学院的一个姑娘。

那时在忙着高考,打着讨教作文经验的幌子勾搭上了她。

但和她真正熟起来,是因为一个他喜欢的男生。一天晚上,我逃了晚自习,约她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咖啡店见面,谈了几句作文的话题,而后她说:“岁月,你听说过张望吗。”

“嗯,听周叔说起过。”

“我喜欢他。”

周叔有个不错的朋友,叫张望。

“我说呢,原来你是要我的帮助呀。”我明白了柳清的意思,“不过,张望和周叔都是那种爱运动的类型,为什么你偏偏喜欢张望,不喜欢周叔。”

“周思源那么黑,怕是晚上走在街上都看不到我身边有个人。”柳清一语中的,简直无法反驳。

“周叔就是被你们黑才会这么黑的。”我笑起来,“你们不懂,这叫保护色。”

听我这么说,柳清也忍不住笑出声,半晌,她说,“岁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她招招手要了两杯咖啡。


02

三年前,在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开学季,柳清独自一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火车上挤下来,“让一让啊,让一让。”她在出站的人群里穿梭,急匆匆地往出站口跑。

她坐过站了。

本想稍微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但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闭眼,导致现在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车站里寻找赶回去的办法。她一路抬着头看着头顶上的标识,找着能买返程票的窗口。

“姑娘,你走反了,那边是入口。”一个男声从转门的另一方传出,打断了柳清的心思,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在用力地推着出口地转门,还企图想要进去。

“啊......不......不好意思。”她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赶忙道歉。

“没事,”他看到柳清拎着大包小包,像极了急着坐车的旅客,“你要买票么?”一句作为东道主的询问。

“嗯,坐车坐过了一站,想买票坐回去。”柳清如实的说,“有点急昏头了,这才刚刚找到售票处。”

“这样啊,你要买去哪的,我可以陪你去买,我是本地人,我对于这里比较熟。”

“从这里去北川。”

“你去那里读大学?”他问。

“嗯对。”

“这么巧,我今年也要去那!”他有些兴奋,“你是哪所?”

“北川的S大。”

“那你肯定是我未来校友了,我是美术学院环境设计系的!”他激动的说,没想到在车站会遇到未来大学的校友。

“文学院文学。”柳清将自己的学院告诉他,“以后就能在学校里经常见面了,我叫柳清,你叫什么?”

“张望,张望的张,张望的望。”他回答。

缘分这种东西一定是令人无法琢磨却又着魔一般地相信的,上帝是要怎么安排,才能想到让她在坐过站的情况下遇上未来校友的。柳清始终相信,在他乡遇见未来可能会相逢的人必定是有缘的,关于这一点她一直坚信。


上了大学后,柳清经常和张望见面,偶尔约着在食堂一起吃一顿,她没有和我提过她怎么让张望知道自己的爱慕的,我只知道从我认识她之后,柳清喜欢张望就已经默认成了定式。

柳清是一个温柔的姑娘,她就像是张望的靠山。张望提出的需求她有求必应,还会当作重要的事,以她的能力出色地完成好。她认为自己对张望好些,他一定是能看在眼里并且记在心里的,她常对我说一句话:“你对一个人说再多的喜欢你爱你,都不如在对方生病的时候提醒对方吃药,要他多喝些热水,不过这些都比不过做在对方孤独无助时第一个想起的人。”

对于她的这一点言论,我很难赞同,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一直做背后靠山,所有幕后的人都会梦想有一天走到台前。

她告诉过我,她也有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着把张望的备注改回原名,但一觉醒来昨夜的难过就会褪去了不少,依旧还是一个很投入的人。


03

大学之后,我和柳清在不同的城市,虽然联系并不像之前那么密切,但依然还保持着几天一通电话的联系。有时借着回家的机会,约她出去坐坐,像高考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聊天内容从之前的作文散文,变成了张望。

“柳清,我在大学里遇到一个学长,他对我是真的好。”下了晚自习之后,我回到宿舍和柳清通电话,“他会在散会后第一个冲出来找我,他会在意我会不会等太久就要我先回去,他会在我难过得时候逗我开心,他会陪我吃饭和我压马路,他会在自己身上只有十块钱的时候给我买一兜橘子,他会送我回宿舍楼下,他不会离开我,他还有很多好我觉得我是说不完的,能有乔然,真的太幸运了。”每次一提到乔然,我的话都格外的多,就像关于他的事情我能讲一千零一夜一样。

“我就说啊,人不会一直倒霉,这不就遇到好的人了。”柳清用轻松的口气回答我。

“是啊,好了,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还是一直喜欢张望么。”我问起她的近况。

“我除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过了几秒,我把到嘴边的劝她放弃的话咽回去了,改口道,“真的好希望张望能够看到你。”因为我清楚如果换作是我,可能我也不会想轻易放弃,但我可能真的做不到和你一样。

“不提了,我就快考雅思了。”依稀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口叹息,柳清换了一个话题。


专业是文学的柳清似乎擅长一切语言类的学习,包括英语,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出国。

“岁月,如果给你一个去你喜欢国家学习的机会,但是要离开乔然一年,你会怎么做?”

“我......”我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蒙。

还不等我想好怎么回答,她就先说出了她的答案,“你一定会想办法放弃这个机会对不对,毕竟英国那么远,这一年要怎么度过才能抑制思念。”

“可是还能怎么办,该来的还是要来。”我似乎感觉到她要说出放弃这次机会之类的话,“总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吧,毕竟那么难得。”

“如果有办法,我会放弃这个机会。”柳清一字一句地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几天之后是雅思考试,柳清打算故意考差,因为通过不了考试就有正当理由不出国了。但最后的结果事与愿违,也许有时候越是想做到的事,反而做不到。想要故意考差的柳清,却通过了考试。不知道是上帝眷顾的原因,还是柳清自身的实力,出国学习最终还是成为了现实。

“岁月,我要走了,去英国了。”这个消息还是柳清在电话里告知我的,至此,我知道我将要与她别过一年了。

柳清走的那天是深秋,我翘了半天学校的公共课,专程坐车回家和她告别。我知道如果张望会去送她,她应该可以带着不那么沉重的心情去异国了,于是就要求周叔带上张望一起去送柳清。

“张望可能去不了。”周叔回复,“他说,他那几天要赶一科的结课作业。”

“可是送一次柳清,又能耽误多长时间?”我一听这话就着急了,尽管在尽力说服自己,张望是真的有急事,但依然不由自主地感觉他只是找了一个并不高明地理由。

“柳清只是去一次别的国家,不是不回来了;张望是在做结课作业,做不完是要挂科的,不要这么不懂事。”

“在你心里,送行就是不懂事么。”听到这,我心里凉了一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暗暗为柳清感到不值。

“也许不是。但是,她要求不了张望,她的身份不对。”

是啊,柳清喜欢张望,但这不代表张望有义务去回报柳清对他的好,没有资格吃的醋最酸,没有地位的要求最无力。

我无法反驳这句话。

最终,张望和周叔都没有去,柳清像是早就预见到了一切,脸上并没有多少离开的伤心。她和我闲聊了几句,听到广播里通知登机的声音,“好了,我真的该走了,下次再见可能要一年之后了,别难过,一年并不长的。”她拍拍我的肩,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要和我作别。

我看着她拉着行李的背影,每走几步都似乎想要回头,在登机口终于驻足,转过身望着候机大厅,或许是在搜寻着张望的身影。我对她挥挥手,她的视线定格在我身上,对我摆了摆手,低下头走进了通道。

电影里男女主分别的时候,总有一方嘴上说着不去送行,实际上还是会偷偷在某个角落看着对方离开,或者是急忙赶过来发现对方已经离开。我知道张望一定不会来的,就装作以为她是在回头看我的样子对她挥手。所以电影里最动人的是分别的镜头,现实里分别必定是最失落的。


她出国后的那一年,我们很少联系,偶尔听她说会和张望书信往来,其实我知道,所谓往来,只有往没有来。

柳清从别人那里打听来张望研究生考的学校,偷偷地也在准备那所学校,结果还不错,上帝眷顾她拿到了录取通知。

拿到通知书之后,她以未来校友的名义,约张望见一面。

后来,听别人说,柳清那晚其实也没有赴约,应该是因为她知道张望一定不会来。

就好像她之前说过的:“你看啊,张望,我都这么了解你了。”我知道你不会来,所以我也没有去。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确实如此。

忽然想起那晚柳清给我发的信息,我打开手机短信开始查询那晚的消息,果然和她约见张望的时间相吻合。

她说:“岁月,我们聊聊吧,你还记得我考的那个雅思吗?”

我回了一个“嗯”字,怎么会不知道,当时想要故意考差的她,意外地通过了考试。

“其实那次考试,我并没有胡写,我认真地做完了。”柳清说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一年前,柳清爸爸不知从哪里听说柳清要和张望考一个学校的研究生。他给柳清选定了更好的学校,但柳清不愿意,想要把出国的事情搅黄,以此示威。

在考前的晚上,柳清爸爸跟柳清谈了一个条件,他像是知道柳清要借考试报复,就提出只要柳清好好考试出国,考哪所学校的研就是她说的算。因为她觉得牺牲这一年,换来三年同校是值得的,毕竟她是那么想和张望继续在一个学校。

“所以你为了和张望未来还能在一个学校,认真的做完了考试题。”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她并不是走了好运,“张望果然能够左右你。”

“你知道我坐在考场里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你想自己一定要认真做题,过了考试。”

“不,我突然觉得,我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看到这条消息时,我的手急促地抖了一下,继续往下浏览,“你知道么,想想自己以前为他做的事,再想想他的态度,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我那么揣在心里的一个人,却不在心里给我一点位置。也许在他那里,我对于他的意义,可能就是在全世界都背叛他的时候,依然站在他身边吧。”

我没有回复,接着的是几分钟后她的另一条消息,“虽然,这种想法最后还只是自己想想,对于他我依旧是在劫难逃。”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到她发这条消息时的叹息。


柳清放弃张望的那晚,下着小雨。有人说死心都是日积月累的,对于她来说,死心似乎就是一瞬间的,因为有太多日积月累的失望。

她说:“张望,如果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不要把我对你说的情话讲给她听。”她没有哭,脸上的表情尽是淡然,“因为那是抄袭,是侵权。”

虽然她并没有恨恨地说,但总觉得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毕竟是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就像住了很久的房子被火烧掉了,换谁都会难过吧。

最后,她对张望说:“张望,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隐隐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在回问。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想要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摆出一副轻松的口气:“张望,忘记我。”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回到遇见之前了,她不等对方回复,就自作主张地挂了电话。

“我做不到你那么宽容,我巴不得乔然一直记得我。”我猜她心里一定在等一个回答,比如像“我不会忘了你”,或者是“我忘不了你”诸如此类的回复。可能她怕对方会说“好”,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她会听到如我假设一般的话,即使听到之后,就狠不下心再说一遍今天说过的话。

也许多年之后,柳清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张望面前对他说:“你好呀张望,我叫柳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暗流一般的苦楚倾泻出来。

“这个结局不错的,终于能回到第一次见他之前了。”过了很久她告诉我,“岁月,我好累呀。”我看到她的眼里有碧波起伏,正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她又说,“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我们都不会累了。”

良久,她的声音又变得轻松起来,“岁月,我不想上那个什么研究生了。”她最后为了张望做出这个决定。

我知道她心里并不轻松,但总是习惯给以别人轻松的口吻,所有心事自己藏。

这才是柳清,温柔又特立独行的姑娘。


04

大学毕业的前一天,我特意提前坐车来探望即将毕业的柳清和周叔。听说晚上周叔会约上张望还有几个朋友,打大学的最后一场球。

我坐到第三排往常坐的位置,习惯性把包放到旁边的位置,余光瞥到身边的空位置,忽然意识到以后柳清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和自己一起看球赛了,还是有些遗憾的。可能对于她来说,远离那些过去会是好的。

“张望,你今天怎么了,老看观众席。”周叔发现张望的分心,顺着他时而移走的目光看过去,和我对上了眼神,“在看岁月?”

“没有啊,就随便看看。”张望解释,“那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哈,你这话让她听到肯定又要疯狂diss你了。说起来今天就她自己一个人来,我还挺不习惯,以前要么是明明自己来,要么就是和柳清一起,或者是柳清自己一个人,像今天这个架势还真是头一次。”明明是周叔的女朋友,今天有别的事情没有来看周叔打球。

“嗯。”张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下次我让明明叫上柳清一起。”周叔并不知道张望和柳清发生了什么事,随口说了一句。

我在看台上看着频频与我对视的张望,他想要对视的应该不是我,或许是原本会坐在我身边的柳清。


回北川后的几天,我见了见以前的朋友,唯独一直没有机会与柳清见面,每次约她,她总是恰好有约。也好,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沉浸在张望的世界里无法解脱了。

“乔然,真希望有一天你会和我一同坐上回家的火车,带你在北川走走,去看看我曾经走过的路。”我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跟乔然打电话。

“以后肯定是有机会的。”乔然回应。

“我知道,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我聊着天,目光随意看着街上,快走到S大旁边的小吃街时,我看到了柳清的身影。她肩上搭着一条花臂,和一个陌生的人走在一起。

“我的天。”我又仔细地看了看,真的不敢确定那个人是柳清,无论穿衣风格,还是身边的人,她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乔然发觉我的反应不对。

“我看到柳清了,”确定是柳清后,我跑过去抓住柳清的胳膊,“柳清!”

她身旁的男生先回过头看着我,“你朋友?”他问柳清。

“这就是放弃张望后的选择么?”柳清没有和我相认,我继续追问她。

她什么话都没说,拉起我就走,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感觉有些陌生。我所熟悉的柳清是温和的,是专情认真的好姑娘,她会把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穿着格子长裙或水洗蓝牛仔裤。而现在,高马尾紧紧地束在头上,热裤和复杂地罗马鞋取代了曾经的帆布鞋。

走了很久,她也许是累了,随意在路边找了一个大排档的空位坐下,“坐吧,想吃什么就点,钱算我的。”

“不用,我吃过了。”

“那来几瓶酒吧。”她招呼服务生拿来两瓶啤酒。

我看到她不熟练地开着啤酒瓶盖,说,“你以前从来不喝酒,每次需要喝酒的时候你都推脱。”我顿了顿,“是因为张望么?是因为张望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么?”

“岁月,人是会变的,谁都不可能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那你对他的感情变了么?你还喜欢他么?”我问。

“你这个问题,很没有营养,我不想回答。”柳清拒绝回答我得问题,低下头看着菜单上的食物。

“柳清,你在逃避自己的内心。”我不忍心看她变成现在的样子,隔着空气都能感到她内心的压抑。

“别提那些了,来,喝酒。”她递给我一瓶,拿出要和我对吹的架势。

失意的时候喝酒很致青春,但真正到了那个地步,都想去尝试。或者是模仿,或者是发泄。柳清是一个骨子里带着温柔的姑娘,看到她喝酒的状态我更加确信这个想法。她不太熟练地打开酒瓶盖,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下不少,但喝出了像品加多宝凉茶的感觉。应该不是她不够潇洒,而是她和凉茶这种东西更相配。

喝到一半她停下来,忽然对我说:“有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和张望在一起过。”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一愣,怀疑自己刚刚听到消息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大一的一个晚上,他突然跟我说,‘柳清,我觉得你好啊,要不我们在一起吧。’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也越来越冷淡,到最后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没有人提分手,不知道哪一天就算做分开了。”她再讲这些事的时候语气很平淡,没有半点怀念或者遗憾的意味,“他很突然的来了,很痛快的走了,念念不忘的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柳清,你不觉得这样说很卑鄙吗?”我抓过柳清手里的酒瓶,“你明明和张望在一起过,却偏偏说的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这样做不会是为了博同情吧。”

被抢走酒瓶的柳清不再表现地那么失智了,她忽然安静下来,用折射着周围灯光的瞳孔盯着我,像潜伏待击地巨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低俗好不好,”她的语气变得尖锐刻薄,“你敢说你为了得到乔然就没有耍过什么手段吗?你以为你自己是真心实意地爱他,其实哪里有什么单纯不求索取的爱,不求索取的人往往最后会如愿以偿,什么都得不到,说白了你不过是想要得到他罢了。”我不得不承认,耍手段是那么的好用,她继续说,“所以啊,岁月,论卑鄙,你不会输给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只想要得到,我......”我心里某个地方忽然闪过一片图景,一时间接不出话,不知怎么回应眼前这个大我三岁的姐姐。即使平日里做朋友没有那么多顾及,经常就把她当做同龄人一样对待,可是现在,在一个比自己大一个代沟的姐姐面前扬着自以为是大爱的言,是不是有些太过自命清高。也许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会想的比较深刻呢。好吧,我知道把她和自己划成两个年代有些过头了。“我想和乔然在一起,不只是想得到他,也不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开心,更不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爱他,有些事情是讲不清的,我搞不清完整的原因,但何必去搞得太清,我自己知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这样就够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结果,并且好好维护这个结果。”管它是不是一个年代,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但如果你没有一个完整的结果,你还会这么理智吗。你不过是站着......”我猜她是要说出“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样的言论,“当然了,你没有顾虑,因为你已经有结果了。”

“那我也是从没有结果走过来的好吗!”她把我说成那种恶人的样子激怒了我,我抬高了几个声调,“我只知道这个结果难得,我会好好珍惜,因为我知道这期间经历了多少不易他才会被我打动。我没有你那么多心计,同样我不否认我花言巧语,但我也知道只要能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在你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时候,我不信你会比我宽容。”她说,“要知道你也一样很卑鄙,”我看到她的手紧紧的扣住手机,试图从手部发泄自己糟糕的心情。

“我知道,是我说的有些过分了。”我把语气放缓许多,“对不起,我应该懂得你的难处的,因为我们是朋友。”可能她是真的被逼到极点,实在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蔓延。

我看到她打开手机,滑动页面翻找着什么,我猜一定是那个同城社交软件。

“别找了,我卸载了。”我直接告诉她答案。

“其实,我讨厌那个软件,”她告诉我,“”我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软件里的人,证明一件事情。”

“证明什么事情?”

“我在软件里装成不同的样子,用不同的谎言骗到了不少男人,但是我知道,他们只是想泡我。”我看着柳清垂着眼,时有时无地看着手机屏,晚风拂过她的脸颊,有几丝头发挂在脸上缓慢地挪动着,此时我除了“清纯”,脑海里别无它词。我相信柳清还是有那种能吸引人的魅力的,“岁月你知道吗,张望他其实真的不喜欢我,或者说只是对我有好感而已。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一直挂念着别人。”

“他可能......”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好像显得很多余,不知应该拍拍她的肩头,还是伸手轻轻抱抱她。我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告诉我这件事,“他可能只是难以忘记。”

“也许是吧,而且我也知道,我并不重要。”


05

大四那年,我终于又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了柳清的名字,忽然想起,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还是毕业季。不同于上次的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新的喜欢的人,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与难过相伴度日,还是终于等到了张望回头,多年的执念成了现实。

关于柳清故事的结局,我还是听周叔提起。

“周叔,你还记得你你大学时跟你一届的那个叫柳清的女生吗。”

”就是那个喜欢张望的那个?“周叔倒是有些印象。

”对,现在呢,她和张望怎么样了?“

周叔的视线瞄过我手中的杂志,“结局如何,你不是应该知道答案了吗。”

我意识到此次套话并不成功,“哎呀,这就是她写的一篇小说啊,又不是真的。”其实并不是想从周叔那里得知他们的结局,只是想知道张望的想法,会不会心里还有她。

“你还是那个毛病,这么多年了都改不了,人家两人的事情,你就别乱掺和了。”周叔一眼看破我的把戏,“她说的没错,时间知道答案。”

那是柳清这篇文章的题目。


在这之后的许多天里,和前任分手不久的张望经常梦见一个人,他展开人数最多的列表搜寻她的存在,从上至下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便想起还有搜索这个功能。

输入“柳清”后发现,列表里早已没有这个备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张望在想,最终还是无果。到这时他居然有些后悔,想要搜索他的QQ账号都不记得是哪一个阿拉伯数字开头,更不用说手机号了。

下午快到晚上的时候,张望从书架顶部找到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柳清从前给张望写的信。

“我的张望,今天英国的天气很好,我想你那里也不会差,因为从你那里转过来的太阳,都带着你的好心情。”

“现在我和你相距半个地球,只能写信或者通过社交账号联系,哪里舍得打越洋电话,虽然我唯一能记住的号码,只有你的。”

“我想,我离回中国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想到要见你,就一点也不遗憾离开这里,我就知道,熬过来终究都会好的。”

张望将信一封一封拆开来读,读到最下面一封信时,突然看到柳清曾经居然给自己留过手机号码。

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但他还是决定试试。电话响了几声,通了,“喂,您好。”是一阵女声,有可能是柳清。

“请问你是......”张望正想询问对方是不是柳清。

“柳清,是谁打来的,妈催着咱们去搬东西呢。”电话那头有一个男声证实了柳清的身份。

张望听的清清楚楚,看来现在柳清已经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也对,这么多年,总要重新开始,不可能一直活在尘埃里。

“请问,您是哪位啊。”柳清见电话那头片刻没有声音。

“噢噢,没什么,没什么,我刚刚发现打错了,抱歉。”张望匆忙挂掉电话。

可能一切重新开始为好,各自为家,各自生活。

张望第一次这么赞成柳清的做法。

场景回到柳清那边,刚刚问话的男子见柳清挂掉电话后,看着手机发呆,“柳清,是谁打来的?”

“说是打错了,不知道是谁,只是,这个号码有点熟悉。”

“哦?熟悉?难不成是认识你的人,其实没打错?”

“不知道,忘记了。”柳清把手机锁屏,“好了哥,赶快去帮妈吧。”

时间知道答案,它会告诉放不下的人该放下了,安抚痛的人不会再痛了。让所有人看清一切,虽然偶尔还是会不自知地留下眼泪,偶尔还是会看到与那段过去有关的事情发呆,不小心想起,不小心泪流满面,但那些已经与时间一起,都过去了。


【末】

六月多,张望和周叔毕业。

我回到北川,回到从小生长的城市里。本想趁着这次回家的机会和周叔见一面,“周思源,从小到大,尽管我们一直都不是同级,但也很少有像这次一样这么久没见面的时候,所以你不打算趁你的青梅回家,请你的青梅吃顿好的?”我约他出来见一面,像以前一样。

“得,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还会更少,赶紧习惯习惯吧!”周叔告诉我,他约了张望晚上撸串,我只得自己一个人消遣。告别周叔之后,我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不自知地走到篮球场旁,看到不远处的看台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走过去,放轻脚步,不想扰乱这片寂静。走进一看,发现那是张望,他正对着座位,唇齿轻启,上下翕动,像在对谁诉说着什么。

“诶,张望,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周叔都去等着你了。”我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噢,刚打完球,休息一下,马上过去。”张望被我突然地出现吓了一跳,几句搪塞难以掩饰惊慌,肩头一紧,赶紧组织语言。

原本昼长的夏夜显得格外昏暗,隐约雷鸣,树叶簌簌作响,大概是乌云在作怪。

“哎,我刚刚还以为你在跟什么人说话呢。”我问。

“我?哪有什么人啊,你幻听了吧。”他回答。


夜晚的大排档摊位坐的满满的,左右几桌都坐着学生,有看上去像高中毕业的,脸上浮着还未褪去的青涩和对大学的憧憬;还有像是应届毕业生,即将与工作接轨,几句不离工作;还有的,应该就是像周叔和张望这样闲聊的人吧。要上几瓶啤酒后,张望开口,“现在,岁月和柳清还有联系吗?”

“我不太清楚,怎么突然提起柳清了?”周叔听到张望这么问,拿烤串的手急促地抖了一下。他们之间从来不会谈关于柳清的话题。

“噢,只是那天从杂志上又看到柳清的小说,不知道她这几年怎么样了。”张望手指轻轻摩擦着盛酒的透明玻璃杯,像是无意间提起。

“岁月她,很久没和柳清联系了。之前加的那个QQ好像也不用了。”见此,周叔如实地说。

“这样......”他话里带着失望。

“其实当年岁月总是跟我说,希望你能看到柳清对你做的一切。”周叔突然说,“那个时候我觉得,你要是喜欢,就会看到,也没多跟你提。”

张望却没显得意外,好像都在意料中一样,也对,毕竟他和柳清纠缠过那么多年,他一定是了解柳清的。有时候即使旁人不提,心里依旧明了,”没事,都过去 了。“

“不过我也好奇,要是现在的你回到过去,还会不会选她。”

“这是岁月让你问的吧。”张望倒是清楚我的八卦,“如果回到过去,也许会的。”

“你曾经爱过她。”周叔给张望的感觉下了个定义。

“不,我可能是一直在意她。”张望更正,“你知道她的小说最后一段写的什么吗。”

“什么?”

“她说:‘我好像还记得你,又忘了你,当我狠下心再也不会见你,却又频频回望。时间是知道答案的,所以过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即使你会回来,或者继续离开,我都不后悔喜欢过你,我最珍惜的时分,依旧是在某个明媚的午后,与你相遇的时刻。’”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最后的最后】

有缘人终会相见这件事,我始终都是信的,就像我此刻遇见柳清。

缘之所以是缘,终究是要散的,也终究要聚起来。

柳清约我回她的大学母校见面,像以前一样。她还是留着黑直的长发,穿着棉麻质地的衣裙,背着帆布挎包。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时间回到了我的高三,晚自习翘掉,来找她补作文。

回到了那个聊着聊着话题就会转到张望周叔身上的曾经。

“好怀念啊,曾经待过四年的母校。”柳清看着周围的变化对我说,“想当年你高三来找我补作文,我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话题拐到张望身上,耽误你学习的时间,现在想起来好愧疚啊。”

“你知道就好,幸好高考语文成绩还不错,暂且原谅你了。”我故作无奈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问她,“我看到你杂志上的小说,一直在想你还喜不喜欢张望,不过看你现在提起张望,已经是很轻松的口气了,看来你真的释怀了。”

“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把他放下了,我已经释怀了。”柳清顿了顿,停住了脚步,偏过头认真的看着我,“我就这样认为着,写完了我和他的故事,过完了本该读研的三年。直到张望研究生毕业前,我接到了一个来电,是张望打来的,尽管他没有承认自己是谁,但我发现我不仅记得他的号码,还能听出他的声音。”

“因为这是你的习惯。”我下了个结论。

“这不是习惯,我发现我在期待他会说一些让我回头的话。但是他没说,他匆忙的挂了。”

“他既然给你打电话,那就是有戏咯,只是不知道怎么重新面对你。”

“我以为我以后的生活都能与他无关了,但从接到那个电话的一刻起,我发现我从前的所有记忆把这三年的释怀都冲淡了。”柳清的笑里有些苦涩,还透露着些许遗憾,“你知道吗,有的人你拿出勇气把他放下了,但有一点点关于那个人的小事就能让你发现,你还想着他。”

“这么久了,我还会想在他身边。”过了好几分钟,柳清又说。我看到她的眼球向左边动了动,唇齿微启想要说出的话凝固在空气中。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曾经那个站在球场中,频频望向观众席的身影。看到那个某个夜里,站在观众席下,好像对着某个特定的位置自言自语的身影。

在一个不如今日阳光和煦的夜里,隐约雷鸣,风刮过树叶簌簌作响的夜晚,那个身影说:

“在我身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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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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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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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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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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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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