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活动,主题:“春”
【茶点征稿3月1期】主题——春
倒春寒,疲惫不堪的小芬冷的打了个哆嗦,细细嗦嗦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她干清洁工的工作已经有四个月了。每天清晨5点钟出门上班,家和公司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等回到家就快9点了。虽然公司除非特殊情况,一般并不要求整天都在路上,但是她还是没有适应这样的生活。小芬心里很郁闷和痛苦,她严重的失眠,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白天有时候想补个眠,但是家务活要做,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忙,老公李毅不倒班的时候还得给做饭。所以小芬近几个月一直处在这样一个焦虑、紧张的恶性循环中,慢慢的变得异常憔悴,原来红润的面庞也渐渐暗沉下去。
有时候小芬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在极度的恐惧中惊醒过来。梦里是同事们把她一个人推下山崖,这个时候她常常随着自己的一声尖叫,浑身发抖的从床上坐起来,等到稍微清醒点,她则是双手抱着身子,无声的流下泪来,有时候家里没人她则会放声痛哭。
每每这时她就想起半年前车间主任田峰打着官腔的样子:“嗯嗯,小芬呀,这几年你在岗位上干的不错!可是现在企业形势很紧张,公司出台减员措施,一部分职工要下岗另行安排。你看,咱这个配电室的人员里,数你的年龄最大了,呵呵,你也明白的,我就不多说了啊。哎,上面有任务,你也得理解我,是不是呢。”
小芬有点踉跄地从主任办公室回到岗位上,一个班上的小黄和小任眼神一闪,忙着避开她,只害怕和她一搭腔,下岗的就成为自己一样。她默默地苦笑了一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从那天起,她就再没回到过原来岗位上。
小芬今年45周岁,确实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年龄。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毕业分配到家乡市里的一家大型国企,但是自从8年前企业大规模的变迁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像一条不能靠岸的小船一样到处飘荡。不过当时她和老公李毅的反应还比较快,当厂里下名额、压指标要求往外地分流职工时,他们就积极报了名。因为感觉这是企业的大趋势,早走、迟走都得走,还不如早点走,说不定还有个好岗位呢。那次他们确实赌对了,安排的岗位还比较好,虽然只能到工人岗位,但是工资收入尚可,小芬还是比较满意的。记得那是2012年刚立春没多久,他们夫妻俩就和许多的同事充满希冀的踏上了北上的列车。整整8年的时间,他们在省城买下了房子,才刚刚还完外债,儿子则考上了外省一所不错的大学。
谁知正准备再攒点积蓄时,工作却又有了变故。8年前那曾经的害怕、无助、彷徨又再次席卷而来,但是现在的她却已经失去了当年最可贵的资本---年轻。整整待岗一个月,最后还是托人找关系才在公司物业找了这样一个清洁工的岗位。3个小时的工作量,但每天都得早早去上班。看到每个月1800元的工资条,小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现在家里老人、孩子哪哪都需要钱,可是辞了工作出去干,还得自己交养老保险,问题是哪个公司会要这几年一直在工人岗位上,没有技术职称的自己呢?
小芬换了衣服走进厨房开始做饭,今天老公是二班。所以早上、中午都在家吃饭。简单的弄了点收拾完一切已经上午快10点了。小芬头很疼,准备回屋躺一会儿,一点来钟再起来做中午饭。
小芬迷迷糊糊间听见李毅正在接电话。她刚睁开眼睛,李毅就推门进来了:“小芬、小芬。”
“嗯,怎么呢”
“刚才是咱妈来的电话,说现在开春了,她和爸准备过两天来咱这里住。”
“什么?”小芬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好好的要来,是不是又是和你弟媳妇吵架了?让你弟媳妇撵过来了?
“看你怎么说话呢。老人要过来住就住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给他们说,让他们后半年再来,你看现在咱家这个情况……。”
“什么情况,你不是每天才去上三个来小时的班吗,又不太忙,怎么照顾不了老人了。”李毅说话口气不太好。
“你看咱现在日子也很紧张,我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太好……没等小芬说完,李毅就眼睛一瞪大声嚷嚷起来,“咋呢,你是怕我爸妈过来花钱还是咋地?你才挣几个钱,我挣得钱养我爸妈有啥不行,再说管老人天经地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芬嗫嚅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反正我给你说:“我爸妈来定了。”说着,李毅狠狠地摔门出去了。
小芬气的说不出话来,委屈的流下眼泪。是的,不是她不想管老人,婆婆、公公才回去半年多,小叔子这几年不但不管老人,还经常借着借钱的名义要钱(有借无还)。而老两口,公公还好些,婆婆则不行,一有什么不舒心的就和弟媳妇吵架:
“我告诉你,你以为我们离了你们就不活了,老大会管我们的。”
“那你去找你大儿子去呀,赶紧走。”
这是三天两头就上演的戏码,回去过不了几个月,就又来了。这几年婆婆他们在这里住的时候,她都尽心照顾。可是不管小芬多忙,只要她在家,公婆从来是等着她做饭,更别奢望回来能吃上一口热饭了。这些小芬都觉得不是事。只是婆婆太“作”,好吃、好喝不说了,三天两头的和小区里的其他老人比,回来就要买这个买那个的。要是不给买,就在李毅跟前告小芬的状,李毅往往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小芬一顿,小芬有苦难言。她不想因为老人和丈夫弄僵,也不想丈夫难堪,可是丈夫总是很“愚孝”。去年的时候,婆婆闹着非要出去旅游,可是没人陪啊,丈夫说等着他休年假的时候再出去,可是婆婆在丈夫跟前哭天抹泪地说不孝顺她,最后没办法让李毅弟弟家两口子陪着一起出去,从出门到回来,4个人不掏一分钱,全是小芬两口子掏的,花了有两万多,结果婆婆回来还和弟媳说没玩好,钱不凑手,还有好几个地方都没去成。当时李毅也有些生气,这刚还完外债,老人也不知道体贴他们一些。丈夫就说了婆婆两句,这老两口就赌气回家了。这不刚过了半年,就又不成了。小芬多么希望公婆也能和别人家的老人一样,为他们顾虑一些,只要不生各种歌歌儿,她愿意让他们来住的。
小芬年前刚去医院看了病,医生让她去了精神科,结果说她得了抑郁症,希望赶紧服药控制。可是小芬看见医生开的药下来要花不少钱,就只买了便宜点的药来吃。回来给李毅说,李毅拿眼睛翻她,“你抑郁,我看是闲得没事干吧?”小芬语塞。
可是小芬知道自己是真病了。因为她经常半夜里睁着眼睛,心里一片迷茫,常常觉得自己毫无价值,活的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小芬也有好几次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出一身冷汗,可是她已经有好几次晚上起来不由自己会走到窗户边,想要跳下去,她觉得那样自己就真正解脱了。可是她不敢给丈夫说自己的这种情况。
到了春分这天,李毅早早地回老家接公公婆婆了,说下午就能赶回来。而小芬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此时的她面色蜡黄,体重也只有不到九十斤了。下午躺了一会儿起来,小芬坐在了阳台窗户边,望着从窗外透过来的那一抹明媚的阳光,望着远处已经春意盎然的柳条,望着楼下草丛里那棵艳态娇姿的杏树,心里却很惆怅。都说“春天”是希望的开始,可是自己怎么就看不到呢?
她知道这是“抑郁症”在折磨着她,她想努力走出来,可是却始终不能。昨天晚上她突然梦见了去世的母亲,母亲是前年春天里走的。梦里母亲对她说:“小芬,累了吗,累了就到我这里来吧。”
小芬把身子靠在椅子上。这时微信提示音响了,小芬低头打开手机,是儿子李春发来的语音,让小芬给他打1万元过去。小芬忙说:“儿子,你不是开学带着钱了吗?怎么又要钱?”李春发来语音,口气异常不耐烦:“不是你们让我准备考研吗,我要报考研辅导班,不上辅导班能考上研吗?就要个钱也问个不停。”小芬赶紧说了声:“好好好”。
小芬打开手机银行,卡里也就剩两万元钱了(这也是家里的所有积蓄了),小芬给儿子转了一万元过去。心想:“这以后可该怎么办?借钱过日子吗?”
小芬又头疼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了阳台的窗户。看着窗外的一切,她忽然觉得自己要是飞翔在空中,一定会非常轻松和自由。这时她抬起头,好像看到了母亲在空中向她招手:“来吧,孩子,来我这里,我这里的'春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于是小芬先是踩在椅子上,然后双脚踏上了窗棂,她摇摇晃晃地张开双手:“妈妈,我来了!”随后一个纵身从10层楼跳了下去。”
小芬的灵魂飘荡在空中,这时的她看到自己一身血泊的躺在水泥地上,周围是赶来的人群,120救护车也已经呼啸而至。这时她看见李毅和公公婆婆刚走到楼下,李毅惊觉地扒开人群,看到躺在地上的小芬,连忙抱起了她,大声痛哭起来:“小芬,小芬,你怎么啦?你别吓我,都怨我,都怨我,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而旁边是吓傻了的公公婆婆。周围的人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抑郁症,可怜啊,可怜啊!”
小芬的灵魂缠绵地围着李毅转了几圈,有不甘、有不舍、有遗憾,然后慢慢地飘散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