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
相遇
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和爸妈拖着两个28寸的箱子,坐了28小时的火车,来到一所南方海滨城市的大学报道。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校园里满眼望去一排排的椰子树,和北方家里即将步入秋天的景象那么的不一样。
分配宿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国贸班只有我一个人被安排和三个大三计算机师姐一起住,其他同学都分在了一起。爸妈比我着急,赶忙和师姐们聊天:“我们家姑娘年纪小,从来没出过家门,自理能力差,以后要麻烦你们多多照顾。”话刚说完,爸爸开始帮我整理床铺,妈妈直接冲去对面走廊我们班的宿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她朝我挥手示意赶紧过去,“丫头,这个姑娘是你同班同学,我已经和她讲了,让她多拉你一起活动。”突然,从后面探出一个圆圆脑袋,亚麻色的头发向后扎成个马尾,两个超级大耳环,肤白唇红,超短裤,好新潮的同学啊,我在心里感慨。看看我自己,伊可爱的粉色连衣裙垂到膝盖以下,帆布双肩背包,典型乖乖女打扮。这个同学也非常热情,主动伸手给我,:“我叫雯,以后我们一起玩啊。”然后拉我到一边,小声说,“我们宿舍三个都是广东人,叽里呱啦讲的广东话,我都听不懂,好烦。”
爸妈第二天就走了,雯果然是去哪里都叫我,超市、食堂、教室和商场,我们很快就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她是湖北人,开朗主动,从小餐餐吃鱼,很聪明,做事目标明确,没用的课坚决不上,没用的人坚决不搭理,人生的追求就是要美,要更美,找男朋友只有两个硬性指标,186以上加上一定要帅。我是陕西人,闷骚内向,从小只有过年偶尔吃吃带鱼,反应慢半拍,只知道死读书,死记硬背考试完后一分不剩的还给老师。不知道读大学应该做什么,只记得父母一遍遍的叮嘱,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虽然外形乖巧,但在父母严厉的教育下一直很自卑。雯像夏天,骄阳似火,我像秋天,温柔和缓,互补的性格一起相处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你拖我离开一场爱的风雪
我背你逃出一次梦的断裂
遇见一个人后生命全改变
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
相交
随着大学生活的深入,我们的感情依旧好,不过也有了彼此的小圈子。她加入学生会文娱部,认识了很多多才多艺的师兄师姐,经常一起筹备校园各类晚会;我没事要么泡泡图书馆,要么宅在宿舍看小说,偶尔和同乡一起出去吃吃喝喝。
我们都开始有人追,她是男同学口中比较“蹿”的另类女生,我是看起来很乖很无害的气质女生,所以我们的追求者会很不同。在感情方面,她是藏不住事的姑娘,经常会和我分享,A男生做了一件自认为很浪漫的事情,不过在她眼里就是幼稚;B男生长那么丑,竟然敢追求他,真不知道有没有带脑;还有高我们一届国贸班的班长,主动要了她的短信,时不时就问候一下她有没有吃饭,要不要一起。我呢,大部分情况都在做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从小到达都不习惯倾诉。
记得那些个寂静的校园的晚上,我们围着操场一圈圈散步,她的抱怨声,我的笑声,此起彼伏。我们时不时会在某个隐蔽的角落看到抱在一起的情侣,然后故意走过去,有默契的大声的笑,悄悄观察他们尴尬的举动。
接着,我们一起恋爱,一起失恋,每次开始和结束的时间都巧合的一致。她的男朋友果然各个都是高个子的帅哥,我的男朋友虽然不是她的类型,但是她也尊重我的选择,只希望我开心。我们对待爱情都很洒脱,在一起就好好珍惜,分开了说明缘分到了,最多允许自己伤心一周,然后吃顿大餐一起庆祝新生活的开始。
雯是急性子,执行力非常强,想到什么就会去做;我是慢性子,很多决定都要纠结半天,患得患失。彼此的相处当然会有不和谐的时候,面对我的慢半拍,她时常会焦虑,比如约我第二天逃课去逛街,虽然我也知道马列主义这门课完全不用听,但又在担心如果上课老师点名会影响期末成绩,这些内心戏又不想和雯讲,怕她嘲笑我不洒脱,所以面对她的邀约,我总是犹豫不表态,说再看看,她的心情瞬时就不爽快了。又比如她约我一起出去吃饭,其实我心底是不愿意的,因为她很担心自己变胖,点餐都是一人份一起分享,包括甜品,觉得也是为我好,毕竟大学的生活太安逸了,我们俩一定不能胖。而我是性情中人,觉得很多事情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有和她侧面表达过不满,但她好像不能理解,觉得我不应该放纵自己。
诸如此类的小事多了,我开始慢慢躲着她,她也有感觉,碍于青春期所谓的面子,我们甚至没有当面沟通过,就渐渐变成了陌生人。这时也进入了大三下学期,大家都开始忙着工作和考研前的准备,没人在意我们到底怎么了。我清楚的记得,那时我们俩碰巧都有个大四要毕业的男朋友,两个师兄同一天拍毕业照,正是午时的大日头,我们依偎着男朋友,从相反的方向迎面擦身而过,想起以前的美好时光,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你了解我所有对的东西
才常泼我冷水怕我忘记
你知道我所有丢脸的事情
却为我的美好形象冒雨”
相守
毕业三年后的一个生日,雯发来一条短信,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让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借由那条短信,我们又恢复了联系。虽然两人工作的地方相距一个多小时车程,但至少每个月都会见一面。后面大家的经济情况都有好转,一起结伴去旅行,海南、云南、四川和韩国等地方,都留下了彼此美丽的照片和美好的回忆。
当然,也会有别扭的时候,但我们都学着成熟的去面对。记得第一次结伴去韩国是两年前,那时候雯特意叮嘱我,要拿一个最大号箱子,那里特别适合购物。到机场后,雯的托运箱子称重7公斤,而我的箱子显示15公斤,雯皱起眉头,问我:“你都带了什么,那么重?这还怎么买啊。” 我心虚的赶忙说好话哄她,“就是一些衣服和鞋子,有些不太好的,我买新的后就直接丢。”其实我心里清楚,夏天出门5天,最多5身衣服,鞋子最多2双。心里默数,我竟然带了9身衣服,3条裤子,3双鞋子,关键是,这些衣服裤子都不是我很满意的,之所以都带上,是不知道如何选择,但是我又很想自己美美的。到了酒店后,准备出门换衣服拍照片,面对那个塞满衣服的箱子,我竟然挑不出一件适合拍照的。雯的脸色依然不好看,嘴里虽然不说我了,但是明显感觉到低气压。她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搭配好的衣服,让我穿上。接下来的几天,我自己的衣服只穿了两身,其余还都是穿她的。离开韩国的时候,雯不得不陪我去南大门买了一个新箱子,加上我扔掉的一双鞋、三件衣服和一条裤子,才勉强把所有东西带回国。离开韩国前一晚,雯很认真的找我聊了一次,:“不要怪我说你,如果你对自己没有要求,那么我不会多说,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做任何事情都要抓重点,出门5天,就严格只带5身衣服,或者可以更少,因为我们这次本来就是购物之旅。我们工作已经几年了,要学会过有品质的生活,不喜欢的衣服坚决淘汰,只买对自己有加分项的。”虽然我情感上一时不太能接受,觉得我道歉了就好了,而且后果本身就是我自己承担,但是雯以实际行动让我感受到,有追求和规划的生活是怎样的。看到我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塞的乱起八糟的行李箱,她手把手的教我打包,这次旅途对我来说,个人能力的提升远远大于旅行本身,并且对我接下来的人生,带来了很多正面的影响。
当然,雯也为我改变了很多。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她异常焦虑,我们约好周六去她家见面。当时我还没有车,坐公车去她家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当我在公车上晃悠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背的红色包包,我来之前,雯有叮嘱我,她今天出门会背新买的YSL新款红色包,而且特意叮嘱了我衣服搭配的风格,像往常一样,她很重视我们俩的每一次约会。意识到之后,我只能微信她,主动承认错误,说我忘记了,背了红色的包包,应该没关系吧。接着,十几条微信马上连番轰炸,主题就是“为什么我明知她要背红色,还要选择红色?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再解释也是徒劳,突然觉得很委屈,把头转向窗口,眼泪忍不住留下来。我微信她:“算了,既然大家都不开心,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她马上打来一通电话道歉:“我就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我出差从美国带给你很多东西呢,你不要了啊。” 一如她的道歉风格,以为物质解决一切,只会火上浇油,丝毫无法平复我的心情。最后,还是我做了妥协,到她家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念了一会。我知道,她之所以因为一件小事,表现的这么激烈,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没有地方发泄,作为好朋友,我也就没再说什么。这件事过去后的一周,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尖酸刻薄,向我道歉。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始终坚持,就是想让我们都变得更好,我们都值得更好的生活。督促我健身,化妆,手把手教我高效的做饭和安排家务,小时候很多拉下的生活常识都是她帮我补起来的,而她,都是自学的。
现在的我们,三观一致,彼此理解,虽然目标不同,但都彼此鼓励。相较于大学时代,我更理解她焦虑,也愿意和她坦承沟通共同承担,她更收敛自己“为了我好”的小性子,不想敏感的我难受。我们每天都会分享生活感悟,虽然是独生子女,但此生有这样的姐妹,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