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小时候,在村庄的山上,到处都是挺拔入云的松树,这些松树大多数已经生长了几十年,最大的有些已经生长了近百年,可以说得上是参天老树了。
以前,村庄里的人们面对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松树,无动于衷,他们不知道这些松树有啥作用,砍来做柴烧吧,又太浪费,用来做家具吧,又不如杉树好用,因为村庄除了松树之外还有很多杉树。有那么几十年的时间,松树在村庄的山上平静的生长着,守护着村庄的山。
我不记得从哪年开始,人们开始对松树如获至宝,沉默的生长了几十年的松树,开始进入了村庄人们的视野,他们开始利用松树去营生,去解决温饱,甚至发家致富,因为他们发现了一种比松树本身更加值钱的东西——松脂。
我是长大后才知道的,松脂,是松树树干分泌出的树脂,它的特殊的化学结构,可以作为乳胶漆和胶合剂等材料使用,因此具有很的商业价值。村庄里的人们当然不知道松脂的商业价值,他们只知道,采割松脂可以换钱,可以让他们解决温饱,甚至发家致富,于是村庄的人们进入了采割松脂的年代。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采割松脂营生,对于村庄的人们来说无可厚非。因为村庄里没啥营生手段,你除了出去帮别人打点杂工、散工,最多的活儿就是帮别人建造房子做做泥水的了,因此当村人们意识到采割松脂可以换钱之后,我的父亲也加入到了采割松脂的行列当中。
在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山地,而村委会也有好几百亩的山地,这些山地几乎都是种满了挺拔入云的松树,我记得我的父亲开始采割松脂的时候,是我十岁左右的时候,那时候一百斤的松脂可以卖到一百块钱左右,后来价格一直在上升,可以买到两三百块钱一百斤,这对于穷怕了的村人们来说,这是天价了。
不过,松脂虽然贵,但是采割松脂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采割松脂是用松脂刀在松树的树干上斜割开,开成一个“Y”字口,下面用两颗竹钉钉入松树的树干,竹钉上挂着一个接收松脂的塑料袋。采割松脂都是很原始的方法,所以松脂从采割到收获必须要经过很多的苦和泪。首先,你要跟恶劣的环境和天气作斗争。采割松脂必须要去到很远的山上,无论刮风下雨,必须每天去割,松脂才能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有时候必须行走在陡峭的山岭,遇到高大的松脂还得爬到树上去采割,更加恶劣的是,你要和山上的蚊蝇和虫子作斗争。其次,你必须要有很大的力气和耐力。采割松脂必须力气很大,因为你要手握松脂刀用力往上推,一刀一刀的把松树的皮肉割开,因此采割松脂的人手上都长着厚厚的茧子。而且,在收获松脂的时候,你要用手提着木桶,从一棵树走到另外一棵树去收获,这样木桶的重量就会越来越重,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体力的消耗,你的力气会越来越小,而要承受的重量却越来越重,这样就非常考验你的力气和耐力。
关于采割松脂的苦和泪,我没有切实的体会,因为父亲采割松脂的时候,我还小。不过我却亲眼看到我姐姐和哥哥为了采割松脂而流了不少的眼泪。我记得那时候我的姐姐和哥哥还小,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采割松脂的时候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为了采割松脂前的开路和收获松脂的时候,是必须要去山上帮忙的。采割松脂前开路就是开荒,要从荒山野岭上开出一条方便采割松脂的路,而收获松脂的时候,他们稚嫩的肩膀提着越来越重的松脂,从这一棵树到那一棵树采收,这过程是多么的煎熬可想而知,最后还要把一担担非常重的松脂挑回到家里。我记得每次开路和收获回来的时候,姐姐和哥哥都会累得瘫坐在家里的地上,这个时候他们是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幸运的是,我的父亲从事采割松脂这份活儿没几年,因为后来他去帮别人建造房子,做回他的老本行泥水工了,所以当我长大了之后,也没有机会和父亲一起采割松脂。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遗憾,在后来我的成长中,我的姐姐和哥哥都会用采割松脂这段苦和泪,来教育我和弟弟要吃得苦中苦,不过我们都把他们的话当做耳边风。或许,在我和弟弟的身上,始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从而就没办法理解他们的切实感悟,也是因为这样,我和弟弟成长起来一直很慢,或许苦难就是一种教育吧。
采割松脂的年代,在村庄维持了大概十多年的时间,因为那时候村人们不懂得保护松树,不用科学的方法采割松脂,导致松树采割了十几年之后,松树就再也没有什么松脂了,有些甚至枯黄死了,因此整个村庄的松树又要重新种植。
对于整个村庄来说,采割松脂确实是一件难忘的记忆,虽然那段日子他采割松脂涨了他们的钱包,但是我相信更多的人会记住了那段日子的苦和泪。今天我在写这段回忆的时候,我想到了“哭泣的松脂”这几个字,我知道那几年村庄的人不懂得保护松树,不用科学的方法采割松脂的做法使得松脂在哭泣,但是这几个字更能用来概括村庄的人们采割松脂的这段苦日子,因为为了那一点一滴的松脂,村人们一直是用汗水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