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轻呼了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顺道打了几个哆嗦,放在外头的手,又酸麻又冰冷。
不敢说脱了一层皮,但至少瘦了三两斤。
刹那间,只想哼那句歌,“这一刹,我只需要,一罐热茶吧,那味道,似是什么都不重要”,真是表情达意,笼络一切无语凝噎时候的金句。
我撑开伞,独自往寝室里走,心里想,圣诞节了,是不是该放一首陈奕迅的《圣诞结》庆祝一下。
就像这场雨,越下越冷,就像那首歌,越唱越寂寞。
他唱,躺在沙发上,像棵没知觉的植物。
也许这应该是每个经历过考研抽筋剥皮般煎熬的人考完试最想做的一件事,可是,我既没有沙发,也没有疲倦到不愿有知觉的睡意。
虽然,昨夜只睡了四个小时,虽然,午餐只吃了你给的蛋卷,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终究能够装作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我尽力了,言而无憾。
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本来想考完试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新上映的《摆渡人》,不是因为张嘉佳,不是因为金城武,不是因为王家卫,只是因为梁朝伟,但现在想想,不必了,听说惨不忍睹,而且,我实在不忍亲眼目睹《花样年华》里那个西装革履,一步是一步的风流倜傥的男人,扯着嘴巴叫嚣。
那对我无异是凌迟,说严重一点,是将美的东西撕毁给人看。
将一本一本复习的书,收拾进纸箱子里面,我仿佛捧着的,是我大半段的青春,沉甸甸的,轻飘飘的,那些闭口不宣,踏着夜色归去的夏日夜晚。
那些清晨阳台上的清冽的鸟声,那些傍晚悬在山头的绝美夕阳,那些点点滴滴的陌生人的感动,那些再也不会见的人,再也不会寄出去的明信片。
虽然,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
人生就是这样,说得是只有两件事可忙,这件,和那件,东,和西,好吧,严肃一点,生和死,但没有一件不得赔上一生一世的。
因为考研而搁置的书,雪莱的诗歌,塞尔努达的散文诗,薄伽丘的《十日谈》(哦,今天考到了呢),还有那本放在床头的《卡罗尔》,终于可以暂时翻几页,像浮出水面,吸一口充足清透的氧气。
因为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停下来感叹如释重负,还远远未够呢,也许我是一个无法消停的人。
停下来,就有机会伤春悲秋,感时伤怀,就有机会,比如,咿嘘唏,呜呼哀哉这样的时节,居然独坐敬亭山。
就有机会发出“为何不出门,死守在家中?”“出门?吞冷风,咽冷雨?看人家成双成对,手上捧着花,脸上也开了花。白白沦为异类?自取其辱的事不干。何况,怕湿鞋。乐得自我安慰,安安稳稳享受一个周日”这样酸气冲天的话。
我不会轻易给自己那样对影自怜的机会。
毕竟,还有一篇稿子要投,还有一个考试报名,毕竟,实习报告,论文,毕竟,还有来年春的英语等级考试。
你说人,什么时候有资格停下来呢?
停下来也未必好,停下来,梅菲斯特要来掳走我的灵魂,哈哈。
远方的人寄来的圣诞礼物,一件草绿色的毛衣,站在镜子前掂量掂量,仿佛还不错,只是薄了点,只是颜色浅了点,只是让我想起了那句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终将是个难忘的圣诞节,终将是个难忘的十二月。
那些豪情壮志,洋洋洒洒说着考研后会怎样会怎样的人,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愿以偿。
考研,那也毕竟只是考研,而已。
何必说得那般天翻地覆,慷慨悲壮。
没有一样东西,少了它人就不能活的,除了食物,空气,和水。
没有金句,只有心里话,这些琐碎的,鸡毛绿豆般的零碎话。
还有我的期盼,天空中虽然下着雨,我依然,祝愿你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