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我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
三岁那年，爸爸的工作调到了市里，因为妈妈的工作调动办不下来，我又在我出生的小县城生活了十年。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我家就住在妈妈工作单位的家属院里。这个小家属院里，有我姥姥家，我舅舅家，从小几十年的闺蜜也住在这里。隔一条街就是奶奶家。家属院的对面，隔一条马路，就是我读过的中学、小学。
小时候，家属院里大都是平房，街坊邻居都是妈妈单位的同事，还有好多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这些同龄的伙伴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又在一起上学，平时也在一起玩。
记得一年春天，家属院儿里的柳树都发芽了，我们骑在墙头上折柳枝。那是一个春风拂动的傍晚，院子里的大人们正下班，人来人往，提着刚打满水的暖壶，提着买来的馒头，看见我们一行玩的热闹的小孩子，笑。
这个院子现在都改成了高楼，现在没有那么低矮的墙头了。其实它本来就是很小的一个院子，不知为什么，那时候感觉好大，一排排的平房，一条条的胡同，胡同里种满了香椿树，无花果树，夏天把小路遮起来，太阳照不进来。记得有谁家的门前种了一棵芙蓉树，满树粉红色飘香的芙蓉花，高高的悬在上面，好香，就想摘一朵，怎么也够不着。还有一棵很高的槐树，春天开满白色的花，很香甜的味道。
小时候，我们这个家属院的南面有一条小河，把我们和一大片庄稼地隔开。那里是一个村庄。夏天我们最爱到小河边玩耍，跟着大孩子们去捉鱼。小河里的水不深，也不很浅，水深到膝盖。有些地方的水草十分茂密，随着水流晃来晃去，阳光把它们照射出一种非常好看的绿，透彻的绿，想伸手去摸。有时候会有一群群的小鱼在水草间穿梭，那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小鱼非常快地在水草间穿梭，让我们很想捉住他们。
在小河边的时光总是非常快乐的，一个下午嗖一下就过去了。有时候会有战利品——抓到几条小鱼。带它们回家又是一件快乐的事，装在玻璃瓶里，放在姥姥家阳台的水泥台上，与一个个花盆并排，看小鱼在晶莹剔透的罐头瓶里游。
对，是在姥姥家的院子里。那个阳台。夏天的时候，会有燕子来做窝。它们的窝就在阳台的屋檐下面，后来他们每年都来，只修一修那个窝，然后再住进去。它们忙着抚育子女，小燕子经常把脑袋从窝里伸出来。
奶奶家那个家属院，也有一个小鱼池。那是一个很小的鱼池，四周砌着水泥台，中间是假山。在夏天，水里有看门爷爷养的睡莲，烈日炎炎之下开出水灵娇艳的花朵，一朵朵浮在水面上。小鱼苗一群一群浮在水面上，啄食水泥壁上厚厚的青苔。我们扒在水泥台子上，把脸探下去观察小鱼，水里映出我们的脸。我们闻见热烘烘的青苔的味道，还有很浓的鱼腥味。有时我和弟弟干脆跳到中间的假山里，一边蹲上一个，拉开网，中间放上馒头屑，耐心地等，鱼多了起来，然后两人把网子向上一提，然后好多小鱼苗就在网子上跳跃！赶紧收了网把小鱼一个个抓起来放到塑料瓶里。
有时候我们也会去田野里看日落。那是一马平川的一个田野，没有高楼，向西望去，连平房也没有，只有野草，野花。太阳很大，很红，我们笑着张开双臂，深呼吸。太阳一点点向下沉，然后天渐渐黑了。
现在的那个家属院，没有平房，没有胡同，周围也没有田野，没有小河。那条小河被填平，成了一条马路。原来空旷的田野，村庄，也变成了街区，车水马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