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风的日子

生命中有很多不期而遇的日子,比如和一场风的相遇。

前几天辞去了工作,靠着微薄的积蓄节俭度日,等余下的钱都花光了,我就结束生命。反正,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栋楼下栽有好看的樱花树,每当风起,簌簌落下。我能在花雨中看见她的模样,她笑的样子,清甜婉转。

足够高,一跃而下,一定能走远。

水电费都交过了,煤气也换了最新的,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足够了。

再去买点面包吧,这样惶惶的日子我受够多了,那家烘培店是她生前最爱。

在一个大风天,阳光很足,我踏上了买面包的路。

阳光微微刺痛了我的双眼,风疯狂的拽着我的衣角,裤脚,想让我和她跳舞。我不应允,她就在路上狂奔,所到之处,落叶狂飞,树木呼啸,女孩子们秀丽长发被弄的一团糟,玻璃窗发出砰砰声,书刊店铺的杂志哗哗作响。

我艰难的走,攥紧了纸。


食物的香味在风的传播中飘向更远的地方。店里拥挤着许多年轻人。

他在一群穿着整洁的年轻人堆里十分扎眼,人们不约而同的与他保持着距离。

长而纷乱的头发,胡子拉碴的的脸,一双有气无力的眼,宽大褶皱的衬衫,高低不一的裤脚,加上莫名其妙的人字拖。

店员看他一眼,问:“您要买什么?”

他迟了一会儿:“就那种...那种...呃,有小动物脸的,一块一块的.....唔......”

店员熟练的一边听着一边给他打包起来。

“喏,您拿好,一共二十块。”

他递出去那被揉搓的烂烂的一张二十块。

店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

他接过纸袋子,闻到了香香的令人熟悉又温暖的气味。他很喜欢这种味道,从前妻子在家里面的时候,家里常常是这种味道。


回去的路上,那条路两旁高大的落叶灌木在狂风的肆虐下,落下许多叶子。它们在风里,生生不息的旋转着。

走上天桥,云很大一朵,又白又浓,天越发的湛蓝,而地下的风儿狂得起劲。掀起了他的头发,衬衫的衣角,裤脚。他站在天桥上,面对底下车如流水马如龙,张开双臂,想如果就此落入风的怀抱里,也挺好。

只不过他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很久。

风渐渐变凉,穿透他沉重的灵魂,风也迟钝了。


“先生!”

我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走到我面前,微笑。我看到她的碎花裙子在风里如同蝴蝶一般翩飞。

“风大的天,注意安全。”我说

女孩一听,愣了一下,又报以友好的微笑。

“刚刚在店里听说了您的事,一下子就跑出来找您了。”

这次轮到我窘迫。

“您妻子一定很幸福。”

“不,她没有享受到我的好。”

“可是连我一个路人都感受到了您的爱,作为您的妻子一定比我们有更深的体会。”

我对她这种态度很难认同,有的时候人只沉浸在自我的感动中,殊不知对方的真实想法。可是有什么必要和她争论呢?

我说:“不知道店员怎么向你描述我的。”

“他说您和您妻子常常过去那边买小点心,雨天一起撑伞过来,晴天牵着手一起过来。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结婚十多年来,不见争吵,一直如新婚。”

“那之后,您一直郁郁寡欢,不见朋友与亲人,自己独自生活。到现在,我想可能您快撑不下去了吧。”

“可,您对您妻子还有爱不是么?”

“她曾经生活在这里,很多年,每一处都值得留恋。”

“她真幸福啊,我相信她一定能感觉到的。我羡慕她,有一爱人,爱己终身,缘散缘聚,都被好好的妥帖的安放。”

风像是受了什么鼓舞,一阵又一阵的开始奏起乐章,交响乐,宏大震撼。女孩一囧,按住裙边。

“希望您,别放弃啊,只要不放弃,就永远有机会做一些事情的。”

她说的话,不知道我听见了多少。之后满耳的都是风声,吹散了话音。


所以说,有些时候,命运是个很烦人的词。

冥冥之中似乎能主宰人的一生,却又在即将沉沦的时候给人安上一根傲骨,宁死不屈。

在一路顺风顺水时,掀起一个滔天巨浪,卷去拥有的一切。

像这种明媚的刮着大风的天气,一年中有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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