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毕业前一天晚上,穆雪拒绝了室友出去狂欢的邀请,一个人窝在寝室。虽然老大以断绝室友之情相威胁,老三还将穆雪的笔记本放在马桶边,声称穆雪要是敢脱队,她就让穆雪本毁人亡,穆雪依然没有缴械投降,坚持自我。在她们轮番轰炸穆雪耳朵后,老大终以一句“随她去吧”终结了这次拉锯战,穆雪偷偷比着V手,将她们送出了门。
其实不是不想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只是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沉稳冷静,却唯独在穆雪面前,总是狂妄又霸道。当初穆雪一度认为,对于秦蕴而言,她一定是个特别的存在,穆雪曾庆幸自己拥有秦蕴最真实的一面,在穆雪面前他的霸道和不经意的孩子气才是真正的他。可是,大二的那个暑假,穆雪才顿时醒悟,所有的一切只是她自己天真的认为。原来,她一直都活在自己编制的谎言中,错的那么离谱。
至今穆雪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学校的天台上,在听到穆雪的表白后秦蕴眼神里的冰冷,愠怒,痛苦,不甘,愤恨。竟然还有愤恨,恨什么?在那之后久久穆雪都没想清楚到底秦蕴为什么对她有恨意,直到看到苏姚挽着他的手出现在校园时,她才终于醒悟,原来如此。因为一向冷静的穆雪,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那个名动A大的才女一巴掌。
一个人的寝室未免有点冷清,但很安逸。穆雪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着书本,要毕业了,这些书肯定是带不回去了,也许该奉献给学弟学妹们,还可以捡个善良大方的美名。
突然,寝室门“咚咚咚”响。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回来,她们不应该正在醉仙居里秉酒欢歌吗?难道是谁落下东西了?考虑到寝室里各个姐姐妹妹非一般的忘性,穆雪坚定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认命地爬下床去开门。打开门的那一瞬,穆雪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马桶里,门楼站的这位大神赫然就是秦蕴。将近两年没单独见过面,再次见面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无力感。
在和秦蕴对视的那十秒里,穆雪显然还没有从见到他的巨大震惊中缓过来,只是一直盯着他。而秦蕴不知道是不是也没有晃过神来,也一直看着穆雪,不紧不慢,就那样看着。十秒钟后,穆雪终于缓过神来,却说了一句穆雪都想抽死自己的话:“嘿!秦蕴,好巧啊。”
难得在穆雪说完这么抽风的话后,秦蕴的脸上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沉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分钟后,在长时间相互对望的尴尬中,穆雪终于败下阵来,缓缓抬起手准备关门。可就在寝室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门被一双大手抵住了,下一秒,一个人影就迅速窜进了寝室,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当门合上的瞬间,穆雪没有多大的震惊。这样的秦蕴才是穆雪一直以来所熟悉的,在穆雪面前他总是这样霸道,一反外人眼中的沉稳冷静。外人!?至今穆雪还是这么的厚脸皮,秦蕴什么时候又曾把她视为内人。
竟然他不请自进,丝毫不客气,穆雪也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玩起手机。她不明白为什么秦蕴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两年前的那个夜晚,秦蕴的冷漠无情,穆雪的落荒而逃就已经证明了她和他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曾经穆雪对秦蕴充满满腔的愤恨,恨他狠狠地践踏了她的心,将它蹂躏的千穿百孔。可每每午夜梦回,回荡在她脑海的总是他秦蕴坚硬挺拔的身影,英俊的脸庞,还有那一笑就肆无忌惮露出的酒窝。只有那一刻,穆雪才真正明白“无爱哪来恨”。是的,穆雪爱秦蕴,一直都爱。可是秦蕴对她的爱嗤之以鼻,她只有默默地将自己卑微的爱藏于心底,封闭在最深的角落,深的她一度怀疑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秦蕴这个人。
“为什么不去?”许久后,一直沉默的秦蕴终于打破寂静,闷声问道。
“因为没有去的理由。”
“没有去的理由!同学四年不是理由?师生四年不是理由?我就不是理由!?”秦蕴艰难维持的冷静终于在穆雪开口的那一瞬间被彻底击溃,恨恨地开口。
穆雪冷笑,“你?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去的理由。”
秦蕴愣住,是啊,他算是什么理由。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让她恨透了他。那个倔强的女孩,在以前他们相处的时间里,他从没看见她掉过眼泪,不管碰到什么委屈,她总能淡然对待,用笑颜遮掩悲伤,她不愿别人看到她最脆弱的一面。可是,那天晚上,她看着他,眼睛里充满悲伤与痛苦,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一滴滴在黑夜中掉落,直撞他的心脏。那时候,他多想伸出双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可理智克制了他,稍稍抬起又立刻放下的双手牢牢地背在身后,他多怕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崩塌,他更怕他自己克制不了想冲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最终,他还是忍住了,看着她落寞的身影蹒跚离去,愈行愈远,直至消失在黑夜中。那一刻,他的心好痛,尽管那么不舍,他还是扔下了她······
“跟我走!”秦蕴扣住穆雪的手腕,生生将她拽出了门。
学校天台。
穆雪和秦蕴并肩躺在地上。地很凉,纵然是在六月,穆雪也感到阵阵凉意透过她的背侵蚀她的全身,一直延伸到心脏。刚刚秦蕴拽她出来,她没有反抗,任他带着怒气把她带到这里。穆雪不是一个想很多的人,每当要想一件事她总是点到为止,得到一个可以成立的理由她就会打住,不会再往深处追究。就像现在,她觉得自己只是在寝室太闷了,需要出来透透气,尽管带她寻找氧气的人是秦蕴。
“昨天我碰到赵默了。”秦蕴不紧不慢的开口。
赵默是穆雪从小到大的“闺蜜”,和穆雪是同一个院子长大的。以前,穆雪和赵默两家的关系很好,大人们还私自定下了娃娃亲,无奈他俩压根就不来电,只能发展为“闺蜜”。两家父母虽然无奈,但也不强求,只能扶额叹息“缘分未到啊”,又默默地解除了他们的婚姻关系。穆雪和赵默对大人们的惋惜惘然不知,依然“姐妹”、“兄弟”的称呼,在朋友的道路上走的不亦说乎。直到三年前,由于爸爸的工作调度,穆雪一家搬出了小院,住进了离爸爸公司很近的一个小区,穆雪和赵默不得不分开,但两个人依然保持着联络,一有空就会相约见面。用赵默的话来说他们俩就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掰也掰不开。虽然赵默每次都是胡扯扯,乱用成语,但这次用的倒还勉强贴切。有一年平安夜,秦蕴和赵默同时约穆雪去看电影,穆雪为了坚守她“重色也重友”的优良品质,毅然决然地拉他们两个看了一场三人电影。秦蕴倒是不介意,只是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相反,赵默全程都在叽叽喳喳,气呼呼地埋怨穆雪“劈腿”就算了,还带着“第三者”来伤害他幼小的心灵,眼神时不时地瞟向秦蕴。 穆雪很无奈,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让赵默出现在秦蕴面前。
“所以呢?”穆雪微微颤抖,她还没和赵默坦白她和秦蕴现在的关系。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单纯地不想提及,她不喜欢让自己心痛。所以,赵默肯定以为他们早发展成了情侣,不知道那笨蛋到底和秦蕴说了什么。
“他说,他把他二十几年的压岁钱都拿出来包红包了,我们什么时候才结婚,他快存不住了。”秦蕴平静地转述,仿佛在讲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
“赵默就这样的人,他的话不能听。”穆雪有点尴尬的开口,暗自后悔真应该早和赵默坦白。
“我让他先存着,很快就能送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秦蕴的话让穆雪吃了一惊,她不明白秦蕴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认为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穆穆,你还爱着我,对吧?”秦蕴没有回答穆雪,他现在极度渴望知道这个答案,更希望得到她肯定的回复。尽管当初迫切地想要穆雪能够忘掉他,那么他的离去对她来说就会少一点伤痛。可是,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他忍受不了身旁没有穆雪的陪伴,更加忍受不了穆雪心里再也没有他的存在。秦蕴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这样的自私让他痛恨地发狂。
“是,可是……那又如何?”穆雪很快恢复了镇静,她不是一个做作的人,秦蕴既然敢问出来,那她也敢告之实话。她就是这么不争气,尽管早就被抛弃,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甚至比两年前爱的更深。可是,她屈从于现实,她清楚,他们两个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听到穆雪那个“是”时,秦蕴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手掌里,这么久苦苦地挣扎原来就是想听到一个穆雪肯定的回答,那种仿佛进入天堂的感觉,抚平了他心里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可是瞬间他就掉进了地狱,穆雪的决绝和平淡刺痛了他,她是他的劫。
“是啊,那又怎样?当初是我负了你。”秦蕴捂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秦蕴,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当初我们俩个最多也就是朋友的关系,不存在负与被负,即使我现在爱你,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穆雪恨恨地开口。
穆雪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剑,直穿秦蕴的心脏。这一刻,他的世界天昏地暗。
“走吧。”半饷,秦蕴似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快速站起来,急匆匆地走下了天台,一次都没有回头。穆雪望着秦蕴的背影霎间投入黑暗中,终于放纵泪水流出。秦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