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共舞

                                                                 与狼共舞

       在热带与亚热带交融地带,夏末的太阳光紫外线是一年当中最强悍的,偏偏又赶上大中午,偏偏又碰上个该死的周末,空旷偏僻的云缅边防检查站显得格外寂寞格外无聊。我手持望远镜扫射着陪伴我军旅生涯四年的大山,总是想看到点什么,可大山也也是那么的荒凉那么的寂寞。伸手擦掉脑袋上的汗,抬头看一眼天,脑袋被这该死的阳光弄的昏昏沉沉的。最后象征性地向中缅公路上了巡视一番,只见着冒着热浪的马路,别无它物。转身向边防检查站走去,我们班的新兵都早早躲到凉亭里去了。


 这时从中缅公路上传来跑车特有的马达声,我转脸望去,一辆崭新的黄色的敞棚跑车向我们检查站驶来。当他“嘎”地一声停在我面前时,我忽然有一种预感。车主二十七八岁,但这个青年和别的车主决然不同,车里放着激烈诡异刺耳的摇滚乐,额头挂着大颗的汗珠,而他身上的朋克装再加上摇头晃脑的动作,标准一个摇滚迷的摸样。直觉告诉我他是在故意吸引人的注意,就像魔术师要变魔术前的障眼法一样。

  看他从容的样子,我没有立即通知海关搜查他的车,以免打草惊蛇,而是粗略地检查后,放行。他还我一个爽朗的微笑。我随手掏出笔记本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我要等他回来的时候杀他个回马枪。看着车离去的身影,我心理念叨:再狡猾的猎物也斗不过猎人,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可是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那天一直到我换岗也再没有他的踪迹。没办法我只好把他的车牌号、车型等有关情况的详细记录转交给下一岗,就带领本班回营队了。

  这件事慢慢被我遗忘。在这种环境里呆久了,我们经常会莫名其妙地产生感觉,因为,中缅边境紧靠金山角,绝对是个是非之地,当然感觉也有出错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是,又是在午后又是星期六,我们又再次相遇。他仍旧放着响亮刺耳的摇滚乐,挂着大颗的汗珠,仍旧是从缅甸驶向中国境内的。我油然而生了和第一次同样的感觉,而且比第一次来的更加的强烈。这回我绝对不能再放过他,我请求他下车,然后带领全班战士仔细搜查,无果后无奈放行。但我立即又向上级以及海关办公厅各挂了一个电话,请求他们立即检查一辆黄色的敞棚跑车,我怀疑他把毒品或走私物品藏在非常隐蔽的地方。我虽然不能相信我的预感就一定会被证实,但这是我的责任。

  我看着他在开出不远即被海关人员团团围住。海关人员进行着全方位的检查,甚至把车门都卸了下来。而那位少年却默默地蹲在一旁,若无其事地抽着烟,头上的汗珠却不舍得擦一擦。过了大约一个来钟头,那位少年坐在车上开始向一群海关人员挥手道别了。看着他的车飞快地离去,我知道他们肯定什么也没有查到。等他回来我决定再突然袭击他一次,说不定他会走私什么中国货进缅甸也说不定。看来是一匹狡猾的狼,我期待这样的对手。

可是那天一直到换岗,我还特意为等他多待了一会,仍然不见他的踪影。我又嘱咐了前来接班的二班长,并请他一班一班地传下去,一定要严格检查一下那辆黄色敞棚跑车。我时刻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情况,就是我轮休,我也不敢忘记,打电话询问那辆车的情况。可奇怪的是,一连好几个几天都一直未见过那辆车经过我所在的那个国界关口。


又是一个骄阳当空的午后,偏偏又是在星期六,偏偏上天又让我遇上了这辆黄色敞棚跑车。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值班人员的疏忽大意让他蒙混过关了,后来我才发觉自己的愚蠢,中国与缅甸的交界线绵延百十公里,他从这进国界,并不一定要从这里出国界线。

不管他是从那出国界线的他都是个可疑份子,我通过上级和中缅边境上的所有边防检查站取得联系,让他们密切注意那辆黄色敞棚跑车。我告诉他们一有消息就通知我。每个检查站和海关人员都明白,我们每次破案立功一是靠“眼线”,二是靠预感。尤其是建立在工作经验基础之上的预感。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一点消息,我有些坐不住了,难道这次真的是我的预感出错了?

然而又是星期六的午后,我又看见了那辆该死的黄色敞棚跑车大摇大摆地向我们边防检查站驶来。我以为那辆车已经被检查过了,只是忘了通知我。放行之后,我拿起电话向各个边防站点询问他是从那个地方出的国界线,可有嫌疑迹象。可奇怪的是,他没有经过任何一个边防检查站,连我们营长以及海关部门也都感到不可肆意,难道他是飞出国的不成?

上级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让我们班全面协助海关人员调查黄色敞棚车,资料上显示车主叫吕蔚,我想不管他走私什么总得有个窝点,只要找到窝点和他的住址。那就让公安部协助进行24小时监控。一定要把这个狡猾的狐狸牢牢地困在网里。

又在一个星期六的午后,他又准时驾车跨越国界线,向国内驶去。我们的海关部门公安部门也都悄悄地盯上了他那辆黄色敞棚跑车,虽然我们还是不知道他是从那里出的国,但我们都相信这次肯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我们一致认为他的走私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有内线的,否则不会做的天衣无缝,让我们无懈可击。

当夜我们采取了突袭行动,我也有幸跟随参与。获批的搜查证是在凌晨2点送达我们手中,我们立即带队冲进了他的公寓。我们反复地搜查他的房间,最后目标又锁定在他的黄色敞篷跑车上,我觉得他一定是个非常爱车之人,因为他的卧室又脏又乱,而他的车却擦的一尘不染,保养的也非常好,俨然就是一辆新车,里里外外都很干净,甚至连烟火缸也擦的清洁透亮。我们把车上能拆的都拆了,又原封的装回去,还是没有发现那怕一丁点的走私物品。但我还是看得出,吕蔚还是有些紧张的,也许我们半夜的破门而入吓坏了他,身体在他的努力的克制下依然能觉察到在轻微的颤抖。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查出结果,只好暂时收队,等待事情的进展。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注意他,总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的。


按照国际罪犯惯例他肯定会老实一段时间,行动肯定会有所收敛,也许他再也不会经过我们这所检查站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星期六他又驾驶着那辆黄色敞棚跑车驶向我们检查站,并未在我提示下自觉地把车停在指定的位置上例行检查,检查后他向我挥手告别时说道:“以后咱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再也不会与你打交道了,我决定去上海开个小饭馆,多多保重!”我推测,他可能走私得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我们明明知道他是在走私,却又不能把他绳之于法,而且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开着那该死的黄色敞棚跑车一阵烟地从我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去。我心情那几天沮丧到了极点。

几年后,我复员回到地方,又展转去了上海当了一名保卫科科长。有一天我们老板下答指令,下午他有十万火急的是事情需外出一躺,但他约好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让我和梁秘书先接待一下,他很快就会回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老板口中说的朋友竟是他,他刚进大厅,我就一眼认出了他,我上前去与他握手并说道:“嘿,吕蔚吕老板,你好。你还记得我吗?”他先是一愣,立即环视四周,他也许以为我是专门来抓他的,现在已经把他给包围了呢!

我忙解释道:“我现在已经复员了,我现在是这里的保安科科长,今天是奉命前来接待你的。”梁秘书也忙走过来解释:“真不好意思,今天我们经理临时有些事,不过他马上就赶回来,请你先到会客室休息休息。”他这才整理整理西服,清咳了一声和我并肩走向经理的会客室。

他原来是一个很友善的人,也很健谈,我们一边等待,一边攀谈起来。他告诉我说他现在在上海开了一家三星级的西餐厅,生意很好。另外还打算收购我们老板手上的一座公寓,到那时说不定我还要为他工作,他一定让我掌管整个安全系统。他就喜欢我这个人的认真劲。

“我就怕我的能力有限。”我也毫不客气,最后我大胆地问他:“你走私赚了不少钱吧?”

他惊讶的看着我,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他在考虑该如何回答我。他笑了笑摊开双手,最后还是谈诚地说道:“我很佩服你的眼力。不错,当年我是干走私来着,而且还弄了点钱。不过我现在干的可是正当生意,我走私的目的就是为争点钱,开个饭馆,过平常人的生活而已,仅此而已。”

“你真的不再走私了?”我问道。

“是的。我还不想失去我现在所拥有的。”

“真难以理解你这么顺利,为什么突然就洗手不干了呢?”

“我不能坐牢,我害怕坐牢,我不能给生我养我的父母蒙羞,所以我发誓,一旦被怀疑上,我就立刻歇手。万幸我不是那种野心特别大的人。”

事情渐渐地清晰起来,就只剩下一点我还不明白,这也是我最遗憾的地方也是最渴望知道的地方。“既然你已经不再干那个了,那能不能告诉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我们出动了那么多的人力,对你盯得那么死,你是怎么走私而又不被我们发现的呢???”

说到这的时候他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想那刻他一定感觉很自豪,过了会他才说道:“其实我的方法很简单。我只是把车牌照摘下来包在衣服里,走着回去。你们只是检查我的车上有什么走私物品,而我走私的正是那种黄色敞棚跑车,每星期一辆,都是全新的。”

我张大了嘴巴,那一刻我真想使劲抽自己几个耳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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