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和萝卜
椰子,大学隔壁宿舍的二货闺蜜,性格活泼开朗,笑起来有点儿傻。
椰子跟我一样,泪点极低。记得大一那年冬天,学校还没通暖气,我们裹着两层棉被抱着暖宝宝挤在一张床上看步步惊心,当时我们看到了若曦和四爷的感情对白戏,背景音乐《三寸天堂》缓缓响起,我俩的眼泪也随着伴奏哗哗下坠,一段戏演过去,我和椰子都哭成了狗。
那时候我们对穿越剧格外痴迷,大半夜睡不着觉时总会在QQ空间发条煽情的说说,或者偶尔写篇肉麻的日志,然后再互相访问浏览帮对方刷人气。记得椰子为了一款步步惊心主题的装扮还特意开了每个月10块钱的黄钻贵族,她还在空间里新建了一个相册,专门收集了各种四爷的照片,相册的名字叫【三寸天堂】。
我和椰子的床铺只有一墙之隔,有时候椰子无聊了就会在在隔壁咣咣砸墙,意思就是提醒我打开手机陪她聊天。因为当时宿舍里还没有WiFi,就算有,我们的仅仅支持2G网络的老诺基亚也没有连接WiFi的功能,为了节省流量,大家睡觉前几乎都要把手机关掉。没办法,那时候除了土豪们用的IPone4之外,很少有手机配带关闭蜂窝数据的功能,于是相邻的宿舍之间就有了“咣咣砸墙”这种便捷的呼叫方式,直到后来大家都用上了IPone5 s以及iPad mini时,大家依然每天都能收到隔壁咣咣咣砸墙的呼唤。
有一回椰子叫我到她宿舍,说给我看个新鲜玩意儿,我看她拿手机打开了一个绿色图标的应用,然后出现了一个小人站在中下方的未知星球上,后面做背景的是地球和宇宙。
她告诉我这软件叫微信,用QQ号就能登陆,大伙都在玩儿。然后椰子帮我也下载了微信,并教给我怎么加好友、怎么聊天、怎么发心情以及怎么玩儿当时很流行的漂流瓶和附近的人。听她给我讲的那么起劲,似懂非懂的我顿时感觉自己有一种从原始森林的走进新时代的感觉。
不过当时榨干大脑都想不到,没事扔扔瓶子、搜搜附近的人这样的软件到几年后的今天已经取代了QQ甚至已经严重冲击了短信和电话在通讯领域的龙头地位,真是如当年电视剧《你是我兄弟》中邓超演的马学军对张嘉译演的大哥马学武说的那句话一样:“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不久后,椰子的大学生活迈向了新的阶段,她恋爱了,对方是一个长相比较成熟并且非常有男人味的学长。因为体型微胖,年纪又比椰子大两岁,所以椰子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萝卜。
椰子和老萝卜就是通过微信搜附近的人认识的,椰子说这就叫做“缘分不多也不少,遇见你刚刚好。”不过话说老萝卜虽然个头不高,身材也不是很好,但狮子座的他的确让椰子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老萝卜长着一张成龙+张学友+吴奇隆组合的明星脸,尤其是他酷似四爷吴奇隆的神情,让椰子痴迷的不得了,那无法自拔的感觉就跟她自己真的跟吴奇隆在一起了一样。
那段时间椰子天天在空间里传他和老萝卜的照片,还把存满四爷照片的相册【三寸天堂】改成了【椰子和老萝卜的三寸天堂】,并且设定了一串很复杂的密码,就连我都不让看。有一次我趁她去厕所时偷偷看了看她的手机,刚打开空间相册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她抢过去说了我一顿。我生气指责她重色轻友,她说什么都可以跟我分享,唯独那些秘密是只属于她和老萝卜二人,然后就马上转移话题说老萝卜带她坐951去滨江道逛街、吃饭、看电影,还给她买鞋买衣服,幸福的不得了。我看她笑的那一脸蠢样,真是拿她没办法。
后来,随着微信朋友圈的火爆,QQ空间渐渐没落了,椰子的黄钻到期后,她索性直接关闭了空间,然后把战线完全转移到了微信朋友圈。
那时候椰子和老萝卜每天晚上都会相约在生活区的操场上跑步,励志要做一对健身情侣。但二人都是比较懒的人,每次我和男朋友吃饱饭去操场准备偷偷跟踪她们的时候,都是绕着操场溜达几圈也看不见椰子和老萝卜的影子,然后在操场中间或者两个球门附近看见身着运动装的二人又吃又喝又唱歌的很悠闲。虽然老萝卜是越吃越胖,椰子也是没能减掉与生俱来的婴儿肥,但椰子和老萝卜安逸的休憩在夜空下的操场上,周围宿舍楼的灯火交错着满天的星光,二人有坐有躺,吃着零食哼着情歌,聊聊人生、谈谈理想,说说笑笑的那段日子应该是二人青春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2012年12月21日那天晚上,大家都没有睡觉,朋友圈里被各种末日前的独白刷爆了屏,其实我当时并不是很相信电影里的场景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我男票儿心更大,他说睡着了在被窝里迎接末日总比慌慌张张逃窜要好,然后不到11点就呼呼睡上大觉了。可老萝卜是个心重的成熟男人,也不像我家店小二一样没心没肺,他怕11点宿管锁门后出不来,从八点多就一直陪着椰子在操场上喝酒,二人始终没有回宿舍。
凌晨两点半多,我和夏琳、老大从阳台往下看,二人已经睡着了,老萝卜靠在球门柱上,椰子依偎在他怀里,我跟夏琳都笑了笑,璐璐在隔壁阳台问我要不要给椰子扔个被下去,我试着打电话叫醒椰子,但似乎二人都喝高了,要不就是陶醉在梦乡里,谁也听不见电话响,夏琳拍了拍我说对于椰子来说老萝卜的怀抱比棉被还要温暖。
第二天,太阳照升起,可椰子和老萝卜都起不来了,俩个誓死要抱在一起迎接世界末日的有情人迎来的是清晨明媚的阳光以及医院的病床和吊瓶。我们在医院调侃椰子和老萝卜,我说椰子和老萝卜伟大的爱情战胜了世界末日,然后璐璐紧跟着就来了句可惜被冻成了冰椰子和蔫萝卜,大家都乐,搞得老萝卜很尴尬,大夫说椰子和老萝卜简直是胡闹,幸亏一年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的天津昨晚没刮风,要不得给人生生冻死,说的老萝卜非常羞愧,连忙向大夫和大家道歉反省自己的错误。但我们都觉得老萝卜越是认错道歉,椰子的心里面就越是幸福的不得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老萝卜就毕业了。那天晚上,老萝卜请我们喝酒撸串,然后又请我们唱夜猫。我们在KTV喝的烂醉,躺的躺、趴的趴,横七竖八。我只记得老萝卜唱了他最拿手的《慢慢》和《下沙》这两首歌,然后椰子把她最爱的《三寸天堂》连着唱了3遍,一遍比一遍跑调跑的厉害,最后一遍没唱完她就扑在老萝卜怀里哇哇哭了起来。从老萝卜的眼神中,我隐约看到了些忧愁,我想也许是对心爱姑娘的不舍吧……
老萝卜毕业后为了能离椰子更近一些从家乡辞了工作,然后在北京找了一所培训机构上班,每到周六日的时候,他就会坐城际到天津来看椰子。那时候学校已经通了地铁3号线,每次老萝卜来,椰子都会精心打扮好妆容坐地铁去天津站接老萝卜,然后二人幸福的度过短暂的周末。几乎每次老萝卜来天津找椰子时,二人都会找一个地方玩儿彻底,然后把狗粮撒在朋友圈里显摆。椰子朋友圈里记录了去过的许多地方,比如二人在天津之眼上观赏海河夜景、去水上公园划,船然后到动物园拍草泥马、调戏长颈鹿、在意式风情街、五大道无聊闲逛……差不多一年下来,椰子和老萝卜几乎走遍了天津的每个角落,吃遍了各种美食。椰子攒了整整一大摞老萝卜往返的车票,并把它们按时间地点贴在自己精心制作的DIY相册里,相册里记录了椰子和老萝卜的点点滴滴,相册的封面上写着“我爱过你的地方”。
后来,我们在匆匆忙忙中结束了四年的大学生活。那天晚上我们从饭店喝到烧烤摊,再从烧烤摊喝到KTV,每个人都喝成了烂泥、哭成了傻逼,没有人笑的出来,因为难舍、因为椰子、因为距离。整夜我们没有人去抢椰子手里的麦克风,也没有人给自己点歌,大家看着听着循环播放的三寸天堂,看着可怜的椰子唱到嗓子沙哑,然后用一瓶一瓶的酒冲洗自己的回忆。
椰子喝多了,她在我怀里大哭,眼泪落在我手上,一滴一滴,打湿了青春,一滴一滴,模糊了回忆。
“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不能够在一起?”
“或许,是缘分吧。”
除了这个充满着敷衍的回答外,那天晚上我始终没有想到一个更好的答案去回答椰子的问题。也许有时候两个人的爱情真的需要缘分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来维系生命力吧。
椰子回家前把关于老萝卜的一切回忆都埋在了校园里。她亲自动手在通往宿舍楼的小路旁的绿化带中挖了一个坑,就算是指甲缝开了口子、双手被碎石子划破,她也坚持不让任何人帮忙,也不用任何道具。
我在一旁看着她双手上的泥土和鲜血已经混和在一起,我心疼到流泪,却又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最后椰子把装满她和老萝卜一切回忆的箱子缓缓放到坑里,然后流着泪用一把一把混着血的泥土把坑一层层填平。箱子里面放着那本名为“我爱过你的地方”的DIY相册以及老萝卜送给椰子的所有东西。
我看着载满了椰子四年青春的箱子被一把一把泥土缓缓掩埋,仿佛看到了椰子和老萝卜以及我们的青春在永不停息的时间中渐行渐远的画面,四年前我们都曾想过会有告别青春的这么一天,但我们却又都没想到过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
如今椰子在家乡的一所学校当老师。前一阵子,我跟椰子聚在一起吃饭,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椰子跟我说她很怀念大学四年的生活,怀念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我无意间提起了老萝卜快要结婚的事情,椰子表示很惊讶,她问我准新娘长得漂不漂亮,还开着玩笑问我老萝卜是不是变得更老更挫更胖了,然后她又偷偷告诉我说她最近也在发展一份新的感情,还给我看了那个男生的照片,那男的个子挺高,挺精神的,就是身材偏瘦,我调戏椰子说要多给人家吃好吃的,不要全放自己嘴里,说说笑笑中,仿佛看到许多回忆的片段从脑海中匆匆飞过,然后故事有翻到了下一个章节。
如今老萝卜已经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椰子也开始了新的恋爱,有时候想到二人当初因为异地而没能走下去其实挺可惜的,我之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都不能去迁就一下对方而去对方的城市生活呢?我不知道这段感情结束的问题到底该归咎到谁身上,是独生子的老萝卜,还是父母年老弟弟尚小的椰子。而如今看来,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或许就像我曾用来应对椰子问题的答案一样,是缘分吧!
后来我无聊时在QQ上闲逛,发现椰子又重新开通了她的QQ空间,我进去看了看,就像格式化后的硬盘一样干干净净,但唯独剩下的只有一本名为“三寸天堂”的相册,里面存的都是我们四年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我看着看着就哭了。浏览到最后时,我忽然看到了椰子埋下回忆的地方。
不知道后来又有多少情侣从那里经过,也不知道又有多少恋人在那里分手。爱情总是如如花开花落一般分分合合,我们都在时光中走过春夏秋冬,也许难免有一天我们精心灌溉的花朵会凋谢、会枯萎,但我们总是会迎来新的春天,虽然有遗憾,但至少曾经与你一同种下的花朵,开满了我的青春。
两年多了,椰子,我想那里又快要开花了吧,有时间一起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