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时候,喜欢翻看旧照片。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贪心的小偷,随着那一张张略微发黄的旧照片,一次次打开回忆之门,窥视照片里的旧时光,窥视旧时光里的故事。
今夜,我的思绪被一张穿着碎花旗袍的旧照打乱。它让我想起童年的往事,想起母亲那些缝缝补补的日子。
小时候家里很穷,最值钱的家当要数母亲的缝纫机了。母亲是镇上一个服装作坊的裁缝师傅,手下带着几个徒弟。白天,母亲在服装作坊工作,晚上回到家,把我们兄妹三人安顿好,母亲就开始在灯下飞针引线,有时就连梦里都能听到母亲踩缝纫机的声音。那时,家里用的最亮的电灯泡也只有30瓦,昏暗幽黄的光线,导致母亲的视力直线下降。
母亲总是央求老板把那些不要的零碎布料让给她,起初,老板是不同意的。
有一次,母亲嘱咐我,要我穿她为我做的一条“独特”的裙子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其实,我是不乐意去的,因为没有钱坐车,从家里到镇上要走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山路。
母亲许诺,到了镇上给我买一串芝麻糍粑,我才勉强答应了。去到那里,老板第一眼看到就喜欢的很,希望母亲能多做几条那样的裙子挂起来卖,还承诺给母亲分红。
母亲笑笑,没有答应。给钱都不做?我很是不解,甚至有些责怪母亲。此后,我便再也不愿意穿那条“独特”的裙子。
其实,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那条背带裙都是我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的资本。
说到底,那裙子不过就是用父亲的旧裤子改制出来的。母亲把裤子的口袋翻出来放在外面,又用一块大红布在口袋面上分别缝制了两朵叫不出名的小花,还把多余的裤腿拆了,做了两条背带。
在当时,在我们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还从来没有哪家的女孩穿过那样的背带裙。
过了好多天,母亲突然兴冲冲地告诉我说,以后我会有很多新裙子穿了。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母亲神神秘秘地拉我进了她的小房间,从一个大口袋里抖落一地的碎布片。
我惊呆了,这些碎布片哪来的?
母亲说,她和老板商议好了,她可以为作坊做我那条背带裙,并且不要分红,但是以后作坊的所有碎布片都归她,老板同意了。
从那以后,我果然多了许多各种花式的裙子,就连我家的被套,都是母亲花尽心思,用那些碎布片拼凑起来的。
那些碎布片,经过母亲有规律的拼凑,俨然就是一幅幅美妙的拼图,至今在我的脑海里仍清晰如初。
后来,家里的生活改善了许多。母亲仍然放不下她的缝纫机。有时,见到我们要把穿的破旧的衣服拿出去丢掉,母亲总是拦着,然后用布剪成各种形状的图案再缝补到破损的地方,有时是一只小狗,有时是一朵小花。
日子就是这样被母亲一针一线穿起来的。童年于我来说,最美好的回忆,莫过于穿新裙子了。
如今,母亲苍老了,额头已被岁月雕琢的沟沟壑壑,双鬓早已被霜雪染白。缝纫机一直搁置着,母亲也曾教过我如何使用,无奈,没有那份天赋,更缺少那份耐心,就连一双鞋垫,我都做不好。我想,母亲的手艺,在我这里是注定要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