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呼兰河传》,像超脱,像看破,更像人在世界之外。
我完全明白,作为写作者那种在最寂寞的时日里能够写些琐碎的东西会得到怎么一种至大的慰安,但这并不意味着仍然愤青着一脑子的热血无处发泄到目前为止似乎仍然看不到内心能够真正安静下来的可能的自己,会有多少分真实的情愿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完这种要淡出鸟来的小说。小说,或者说是自传,也并不是多长,却也说不准看了几个星期,磨磨蹭蹭勉强算是看完了,要写点什么却感觉到很难,可其实心里对这小说是真的心怀感激的,在《呼兰河传》里那些卑琐平凡的生活,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遥远。
老家在乡下,那些生活往事里熟悉的影子有点模糊了,但也不是不能忆起。
拿着饭勺敲门框叫魂的事儿在我们那儿也常见。小时候每发一次高烧,去不去看医生倒在其次,但魂肯定是要喊的,敲着门框地喊,去往白天走过可能唬到了的地方喊,点几只香大声地喊,而病情最终也确实慢慢总是好了。
我们也看戏请神,搭一年一度的戏台,虽然妆着后生小姐的角儿许多时候都是一些老爷爷老太太,但看上面的人咿咿呀呀的唱也别有一种意味。
那时候家的后面也有一个小院,我也怀念那些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还有那丛韭菜,看到这些熟悉的字眼倒也令人意外中就格外欣喜了。
而小时候外婆让我背唐诗的情形又真的那么熟悉,莫名也就勾出了几分深藏的感触。
里面的人都算是善良的吧,没有人刻意去害谁,只不过一种习俗,一种听天于命,一种似乎远去了的活法。
有二伯会在小团圆媳妇的葬礼后赞美鸡蛋汤的热乎,也说大话,也偷东西,那是流露真情时的那种无奈又是别一种脆弱;冯歪嘴子也一样活不好被周遭的人们嘲笑,但因为两个儿子又有了一种崭新的别人羡慕不来的活的欲望;而老厨子一旦有了冯歪嘴子的小孩死了的猜测,便也兴奋着要看热闹,但其实与有二伯的那种能打能骂能和好的关系也颇令人羡慕……
王大姐会在头上插花,冯歪嘴子会把饭桌上的馒头带回家,也沉浸于跳大神的欢乐之中,还放河灯,搭戏台……谁能说他们没有自己欢乐的方式,也许在我们看来,那些只能证明他们的精神贫乏,但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们只能是他们。
最难过的片段应该还是小团圆媳妇,她黑乎乎笑呵呵的样子一遍一遍滤过心头,总是会有一种说不明的心疼,那不是看高尔基的《童年》的心痛,而更像一种《悲惨世界》里对冉.阿让的难过。尽管我知道纵使在那样的环境里头小团圆媳妇成功长大也很有可能就成为了他们,但十二岁倾向于无知的那种良善,该是在最无情的人看来也当泪满衣衫罢。看到小团圆媳妇小小的的葬礼,却有着小小的热闹,我又禁不住难过了。但当我想起,在我曾经见过的葬礼的饭席上大多还是那一声声“随意”的劝酒声,更多的也就不是那种感觉了。一场葬礼,该哭的人似乎最终都哭了,还能强求什么呢,而该吃该喝的人自然总是有自己吃喝尽情的权利。至于死去的,毕竟还蒙昧着,干净着,还如天使般,来过,开过,也挺好。
除了笑呵呵的小团圆媳妇仅仅12岁,小说里唯一的纯有亮色的人物或者要算“我”的祖父了,但在这种淡化情节的故事里,有二伯、老厨子、老虎家等人的愚昧之下,祖父的亮色却很是让人生疑。我欣喜于小团圆媳妇的那种未入世的纯净,但是对于“我”的祖父该有怎么样的一种真实又不得不加以质疑。但如果说是专为作者怀念祖父的文字,又似乎不适合多说。
在所有的文字里,最喜欢的还是尾声,尾声着实很有往事如烟堪破红尘的感觉。像一切都落幕了一样,像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样,像一天的奔忙我终于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一样。那些旧的废的,肮脏的难过的,欣喜的流泪的,都通通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