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徐言语


我生来是看不见东西的。

但我从未觉得,世界对我是不公平。我看得到太阳,看得见光,能看见远方,也看见希望。我看见海洋用他的广阔容纳着世间里的一切,看见自然用以对待万物生灵的,是温柔。听他们说,我是造物主的宠儿,拥有着世界上最美丽,最巨大的身影;听他们说,我神圣纯净到他们都不敢接近;听他们说,我生来就是要忍受孤独的。

但作为一个时刻处在黑暗里的生物,我最怕的,便是万籁俱寂的孤独,我觉得那时好像整个天地就我一个生灵,好像只有我一个在遭受所有的苦难与黑暗。但还好,在我的生命里,有一束能穿破一切黑暗、打碎所有孤独的光。

自我有记忆起,阿京哥哥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没有名字,阿京总是叫我“小鱼”,他说:“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只很小一只呢,现在长大啦。”我有时候也听见他们也叫我“jing”,我跑回家问阿京:“阿京哥哥,我也叫jing吗”他只是摸摸我的头,对我说:“我的名字是父母给的,你的名字是人类给的”我侧起头问他:“父母是谁呢?”“父母就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对我们很重要的。”

    “那你算是我的父母吗?”

    “我?我不是……你的父母在遥远的海底,养育着千千万万个生灵呢。”

    “我什么时候能去见他们呢?”

    “大概在以后,你会和他们相遇的”

从那时起,我便一直期待着阿京口中的以后。但我不会想到的是,以后不会是我想要的以后,以后是我不愿意去面对的以后。

我自小和阿京生活在一座孤岛上,我爱这岛上的每一块石子和每一粒沙砾,我爱海里每一株藻荇和每一只鱼虾,也爱着距我无比遥远,却带给我光明的太阳和月。我爱着我这一方天地的万物,也被那些万物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着。我喜欢看日出,那一抹光像是能刺破黑暗里所有的迷雾,让迷了路的孤独能找得到回家的方向,那一点光也许是最具希望和生命力的一点光亮,让我的世界不再被黑暗所笼罩。

所以,我最喜欢看日出,而且一定是要和我生命里的另一束光一起看。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总要拉着阿京哥哥爬到岛上最高的地方,坐下静待新一捧希望的到来,我总要一遍又一遍问着日出的景象,阿京也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描绘着日出的盛况:先是天边泛起一阵孤独、却充满自信的白光,来势汹汹像是要把整个黑夜给吞没,接着那一轮神圣的日遍慢慢从海平面探出来,不急不缓地走到最高处,像一位苍老而精神矍铄的老人,一步一步不急不徐、沉稳有力地走上一级级阶梯。最后便是黑夜的退场了,听阿京说,这时候世界里最神圣的两样——日和月,开始他们的对峙了,一方挂在东边,一方挂在西边,像是多年不见的宿敌,月亮独自抵挡着太阳的千军万马,如同最后的武士。

    “比起太阳,我更喜欢月亮。”阿京说,“黑暗里的那一轮白月总让我心安。”因为这一句话,月亮也成为我心中最纯净的存在,但在后来,当我能到看到它孤零零的挂在黑暗里时,我只觉得它白的凄惨——我爱看日出,要看到感觉每一寸肌肤都被阳光照耀着,才去迎接新的一天,我总是说:“我想见见太阳。”阿京哥哥也总是摸摸我的头,“以后会看见的。”又是以后,这又给我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到来的以后增添了一份美好,但我依旧期待着那个以后。

听风则思满与风,观海则情溢于海,我爱之多少,将于天地共驱也。他们都说,越是庞大的生物,越能与这个世界相通。世界夺走了我欣赏世界的权利,却赋予我同自然交流的能力。阿京不在的时候,我就跑到海边同海爷爷讲话,海爷爷很老了,听他说,地球还未有生气的时候,他就在这里,见证了无数生命的诞生,也抚慰每一个死在他怀里的魂灵。

在那个时候,所有的生物都是可以同他讲话的,不过后来,越来越少的生物能听到他的声音,到现在,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同他讲话的生灵。“他们与这个世界的通性越来越小了,他们只是忙着生存,没有谁坐下来听我讲话。”海爷爷有些无奈“从人类诞生至今,就只有一个人能听到我讲话,但后来他化为了风雨,救活了千千万万个人,临行前他只是对我说:‘我救得了他们的人,救不回他们的心,我只希望日后当最后一个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不会对你有半分怨恨’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听到我讲话。”

人类,只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我问:“人类是什么呢?”提到人类,我不知道海爷爷是什么样的情感流露,是怜爱,慈祥,温和;还是怨恨,愤怒,无奈。“人类,那是最特别的生灵,也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海爷爷顿了顿,说:“他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昌盛,而那些背后却是无限萧条与枯败……我原本年轻的身体被他们弄得衰老肮脏,他们杀死的海洋生灵也不计其数,他们更像是长着天使翅膀的恶魔,圣洁的外表下藏着无穷尽的贪婪与野心。”

    “他们不会受到惩罚吗?”

    “他们到底是我的孩子……做了错事自然是由我们承担,其实他们总说海洋无情,自然无情,但真正无情的,不是他们自己吗?”海爷爷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

走之前他告诉我“小鱼,你是世间里最有通性的生灵,如果可以,或许有朝一日你能救救那些生灵,救救那些人类……”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海爷爷脸上的决绝与悲伤。人类,这个词在我心头留下不可抹去的一笔,我不知他们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我只是同情与可怜,我同情他们不能好好享受这么美丽的自然万物,可怜他们直至今日还无法从自己的过错中醒悟,我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完成海爷爷的期望,去见一见那些可怜的人们,去救回他们敬畏自然,敬畏生命的心灵。

不过那些都得留在以后,现今的我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只能同海风起舞,亲吻祝福每一只远去的海鸟与鸥,触摸初生的太阳,放生垂老的黑夜。我喜欢漫无目的地在海里游来游去,在岛边等阿京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热爱这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也期待自由洒脱的以后。而阿京哥哥总会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就带我出去看看。我不太懂长大的含义,所以时常会去问海爷爷我有没有长大一点,海爷爷总会哄着我说我比阿京哥哥还要大了,我就将海爷爷的话复述给阿京哥哥,来请求我是否有出去的权利了,阿京哥哥在推辞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对我说:“今夜好好休息,明天出发。”

那天晚上,我满心都是已经长大的欢欣而无心睡眠,我听着海风,听明月正和飞鸟悄悄低语,幻想关于外面的世界的一切,期待着那一束晨光的到来。还未等阳光完全刺破清晨的迷雾,我便迫不及待地拉起阿京,在新出的太阳底下,朝外面的世界游去。

临行前,阿京对我说:“你看不见,一定要跟着我。”我点点头,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不会放开他的手,听说这个世界大到让人无法想象,我也无法想象那么大的世界在没了他以后,会是什么样空荡的黑暗。

那一路上,我们见过太多太美的奇景,鱼虾在身侧穿行,飞鸟在我背上停;海底的珊瑚像天上的星星,被海绵宝宝遗失的水母贴着我飞行。这与我所领略的风景,感受过的人生截然不同,路上那些新朋友也会好奇我的来处,询问我的归途。

直到,当我们游的越来越远,海面上会突然浮出许多本不该属于这片海的物品,阿京说:“那是人类的作品。”我时不时能听到有些动物因误食垃圾,发出痛苦绝望的哀鸣声,我听不得这样的声音,就捂住耳朵,可更难以忍受的是脏污不堪的臭水混杂着血腥味一直弥漫在我周围,直至从那片水域出来,我觉得忍受这样的味道,听到那样的哀鸣,是比无边无际的黑暗还可怕的一件事。

穿过那片海域,阿京说便到了人类的家园了,阿京哥哥向我描述:“那是一幢幢比云还要高的楼宇,遮挡住了太阳和月;那是一片片岛屿连成的陆地,听说和海一样大;那是一种种生生不息,传承了几百万年的人类文明。他们供奉着神,也践踏着神。”

我说我想见一见那些人类,阿京停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我而去,才开口说:“海爷爷让你来,是有他的目的的,既然你想去,你就去吧。注意安全。”我点点头,按阿京的指示缓缓游向岸边,慢慢地,我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小,长出真正的手与脚,变成了一个“人”。

等我完全走出水面,我站在沙滩上,睁开双眼,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好奇,我打量着这个我第一次看到的世界,望着一望无际, 我生活了无数年的大海,望着远处的阿京哥哥。我看见阿京哥哥在向我摆手,我看见黎明悄悄从东方爬起。“这就是我所期待的以后了吧。”我想。

我转身,慢慢走进那座城市,跳入另一扇深渊。

当我走进这一座城,冷冰冰的建筑构成他们所谓的“家园”,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像一座冰川。”我这样想,这样的家园能有什么温暖可言。站在四方都是山一样的建筑物,我看不到带给我希望的太阳,这让我慌乱。我想回家,我迫不及待想回到我的岛屿上,迫不及待想重新钻回海里,远离这里。我急忙转身,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孩,撞掉了她怀里的书,散落一地。“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道歉一边帮她捡书,她说没关系,我这时候看到那本书的封面,是我最熟悉的大海,海中央是我的同类——一只鲸。”

    “你好漂亮。”那位女生对我说。

    “你的眼睛像海一样,很美。”

    “谢谢。”我回答,我有些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同人类交流,我抬头看这个女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人类,我很难将那个破坏自然,残害生灵的人类形象与她联系在一起。见我好像对那本书饶有兴趣,她对我说:“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有时间听我讲讲这本书吗?”我点头,她随后带我走进一家早餐店,坐在位置上,她说:“你叫我小林吧,我是海洋动物保护组织的一员,我们正要做一个报告,呼吁人们重视海洋生态问题。”我蓦然想起来那个化作风雨的人,也许那一场风雨已经洗去了人类的愚昧,至少我眼前的小林是被洗涤过的。

我翻开那本书,看到了人类赋予我的名字——蓝鲸,我从没见过我自己,但我确定,自己就是那个样子。“很美吧,那些蓝鲸。”小林笑着说,我点点头,又翻开下一页——触目惊心的红色几乎使我晕倒,那些比黑暗、臭水和哀鸣都让人感到恐惧,让我产生宁愿永远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念头。一头头鲸鱼被人类捕杀,鲜红的血染红了整片沙滩,捕猎的人们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喜悦,目睹这一切孩子眼底却藏着恐惧。我的那些同类被分为一块一块,眼睛里满是绝望与泪水,像是在像人类祈求,像是在像上天祈祷。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小林见我久久移不开目光,便拿走了书,向我道歉:“对不起,没想到那些图片会让你不适,但世界的很多地方,这样的场面是正在发生,像日本、冰岛,每年都有上千只鲸鱼被捕杀,还有那些因为海洋垃圾、全球变暖、海洋污染失去家园而丧生的鲸鱼数不胜数。”我不太懂,但我听得出来,她是在诉说人类的罪行。

    “当一头鲸鱼搁浅在沙滩上,”她看着我,然后一字一顿的说,“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我感到恐惧与悲哀,我被称为最庞大的生灵,却在人类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我生来是要守护自然与海洋的,现在却被眼前这一个善良的人类守护着。我情不自禁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小鱼,“难怪你有一双海一样的眼睛,”她对我说,她说她得走了,出门前她转头对我说:“如果他们都能像你一样这样听我讲话就好了。”我又何尝不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像小林这样善良纯净,我向她道了别,继续在城市里穿行。

那一路上,我再没遇到过如小林一样美好温柔如水的人,人人都行色匆匆,不懂他们从哪来,要往哪里去,怎么没有人停下脚步看看路边的风景——也是,在这样的满是高楼的城市,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我独自走向海滩,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钟。当我看见那金黄的沙滩,我又想起了被血染红的沙子,想起被血染红的海,想起一头头鲸鱼被拖上岸,肢解,运往各地。我仿佛看见阿京哥哥被吊起,身上淌满鲜血……我仿佛看见我被他们杀死在金色的沙滩上,周围是带着笑容的恶魔,和眼神里满是恐惧的小孩。不能去想,却不得不想。

我走入大海,重新化为鲸潜入水中,光线慢慢消失,我的世界重归于黑暗,不知为何,这反而使我安心。我回去之后,病了三天三夜,长睡不醒,高烧不退。我一直做梦,梦到那些沙滩,那些死去的鲸鱼和那些小孩,我总会梦见阿京哥哥被他们吊起,这时候我怕的惊醒,急的四处寻找阿京的身影,好在每次他总在我身边,擦去我脸上的泪珠,哄我重新睡去。

那三天阿京寸步不离,他去求海爷爷让我康复,海爷爷用最纯净最神圣的水洗涤我的身体,也洗涤我的灵魂;洗掉了我的狼狈不堪,也洗掉了我灵魂里无法抹去的血色。

病好之后,我还是像往常一样送别潮汐的海浪,捕捉每一缕飘过的海风,问候海螺里的小虫,等着日出,送走日落。只是我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沙滩和那片臭水域,还是会听见动物的哀鸣和小林的那句“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我比往常要更依赖阿京,他走的时候我要送他,他走在日出我要送到日落才肯离开,第二天便一直在岛边等,有时候等一两天,有时候等四五天,最长的时候是一个星期,如果我等五天他还没回来,我就求着海爷爷看看他在哪里,直到海爷爷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我才安下心来。不过,就在我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我时,他却再没回来过。

那是他离开的第五天,我照常去问海爷爷阿京哥哥在哪里,还好吗,海爷爷回答说他很好,快回来了。我才放心去继续坐在岸边听风听雨等他回来,那天晚上,我又突然做起了那样恐怖的梦,却更真实,直到我在梦里能看到阿京哥哥绝望又不甘的眼神,他盯着我,眼里满是歉意。我猛地坐起来,飞快的去找海爷爷,希望那也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海爷爷似乎早料到我会来,他不看我,只是对我说:“往北面走。”那一瞬间,我觉得天崩地裂,最绝望的感觉也莫过于此,我什么都顾不了,拼命的向北面游去,我心里还留存一丝侥幸:也许他还没事,也许我能阻止这一切。我不知道游了多久,也不觉得精疲力竭;我撞到岩石,锋利的岩石划破了我的身体,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吃到那些垃圾,那些垃圾让我反胃让我想要呕吐,但我忍住了,我想要快点见到他,一秒钟都不想停留。

但当我终于可以看见陆地,我看见人类的家园像白昼一样灯火通明,我反而慢下了脚步。我害怕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场景,我害怕梦里的一切是成真的。我慢慢上前,慢慢看到那一片血色的沙滩与海,慢慢和他的眼神对上——那是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眼神。

他就被吊在那里,满身的伤,满身淌着血。

我想去抱抱他,但我连向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我眼望那一滴滴鲜血带走他眼里的生气,想重回黑暗,却无论如何闭不上眼。

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海爷爷:

    “你救救他吧.......没有他,我怎么活。”

海爷爷不说话,他只是摇头,眼里泛着泪花。我看见岸边的人们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孩子眼里消失了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我从未如此痛恨过人类。我平静下来,问海爷爷:

    “这个世界里,是众生平等吗。”

    “是。”

    “那人类杀了那么多生命,为什么不用付出代价呢。”

    “……”

    “既然生命都是平等,不就是要用生命交换生命吗。”

海爷爷明白了我的意图,似乎有些动摇了。我哀求说:“我只是想让阿京留在海里,拜托。”

海爷爷长叹了一口气:“众生平等,有因生果,善恶相报。”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刮起狂风,远处的海面突然涌起一股波浪,越来越高,形成一堵墙,向岸边扑去。我看到人类脸上的惊慌失措,看到他们脸上的恐惧,我内心也涌起波浪,如果我也杀害了生灵,还能被这个世界爱着吗。

我抱起阿京几乎没有生气的身体,游向海里,沉入海底,阿京对我说:“如果你有下一生,不要再当鲸鱼了,要当人。”我摇摇头,“我还是要找你,哪怕我看不见。”阿京扯出笑容:“谢谢你把我拿回海底,这才是每一只鲸鱼该有的归宿。”那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知道,阿京和我的父母一样,去到了他们最想去的地方,我把阿京放回海底,返回岸边去救那些被海啸席卷的人。我求海爷爷帮我一起找那些消失在海里的人,海爷爷将他们一个不落的放入我怀里,我游向岸边,没有化作人形,怀抱着那些杀死阿京哥哥的人类搁浅在沙滩上,等着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来,睁开眼睛,发现一个小女孩在触摸我身体上的伤口,我想起小林,那个小女孩有的,也是那样的纯净与善良。她叫来她的妈妈:“妈妈,这只鲸鱼带回来了爸爸,但是她受伤了。”那个女人发现了我怀里的那些人类,慌忙去村庄里找寻族人。不久,我周围围满了人类,他们脸上没有欲望和贪婪,他们在为我祈祷,他们在为我祝福。我突然想到“人间是处处有真情,但有些时候真情敌不过利益与欲望。”我看到小女孩慢慢走过来,擦干我眼角的泪,抚摸着我,对我说:“回家吧,小鱼。”接着那些人用工具将我抬起,送回海里,海爷爷一个浪,把我接回大海。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这句话陡然在我脑海里出现,我忍不住看着朝霞下那一群渺小的背影发出疑问:真的是这样吗?答案也许是:人类是敬畏自然,只是生存往往高于精神罢了。

我回到岛上,还是像往常一样,看日出。

不过除了日出,我更喜欢看日落。

他们说:“流连于太多黄昏会使人沉醉在过去。”我独自赏完了一场又一场的日落,一次又一次地怀念着过去。

他说他更喜欢月亮,所以现在我更喜欢看日落。

我会问:“世界是真的公平吗?”似乎总有人生活在黑暗中呢。

可为什么活在黑暗里的,总是我呢。

我看着太阳的最后一点痕迹消失在海平面,慢慢闭上眼,等待黑暗的降临。

我看不见月亮,我看不见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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