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夏
还记得，去年的父亲节，我给父亲买了一套衣服，运动衣，上衣半袖，下面是条长裤。父亲一面“嗔怪”我乱花钱，一面在我的“强迫”下试穿衣服，还别说，衣服特别合身，而且，父亲穿上，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这一套衣服，成了父亲的最爱，只要出门，都是穿这身儿衣服。
今年的父亲节，如期而至，可我的父亲却不在了，他离开我们将近八个月了。看着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晒对父亲的祝福，而我只能含泪缅怀我的父亲。
这八个月，只要不刻意提起父亲，我都会觉得，父亲还坐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抽着烟，一直眺望着我回家的那条路……
（一）
小时候，在我的心目中，父亲象神一样无所不能，不光让我们一大家人早早吃上了白面馒头，还能从外面给我们带回“洋气”的衣服，或者其他的小玩意儿。
当时，父亲在村里的粉笔厂当业务员，要从青海买来石膏这种原材料，然后再全国各地跑推销。一个小乡村规模不大的粉笔厂，愣是被父亲推广到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学校。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世界很大，除了我生活的这个小村庄，还有很远很远的远方。
每次父亲出差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回当地的特产，还会给我们买回花花绿绿的衣服。大红色的脖圈儿，是那种马海毛线织成的，冬天，可以套在头上当围巾用，也可以套在脖子里，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父亲带回的还有紫红色的“鸭绒袄”，后来知道里面装的是丝棉。在那个大家都穿粗布棉絮手工做的棉袄的年代，能穿上轻便漂亮的“鸭绒袄”，显得分外“洋气”。
父亲给我们还买了长筒胶鞋，还买了圆角小西装，都是集市上几年后才有的东西。每一次穿上父亲买回来的衣服跑出去，都会让小伙伴羡慕不已。
因为业务往来，我印象最深的是安阳水冶镇的老胡大爷，他是推销纸箱的，和父亲几乎成了朋友。他每次来粉笔厂，都要来我家。父亲会从村里代销点买回各种肉罐头，再配上一些小炒招待老胡，我们小孩子也有机会解解馋虫，打打牙祭。
所以，我的童年，没觉得物质匮乏，反而快乐无比。
（二）
因为父亲常年和学校打交道，接触的都是校长、老师和会计，所以他经常跟我们提起的，都是学校里的人和事。虽然父亲在学习上没有明确要求过什么，但我还是不会忘记，父亲多次跟我们聊起，推销粉笔时认识的一个老师，把三个孩子都送进了师范学校，三个“秀才”，三个“铁饭碗”。父亲每次说起这件事，目光中都有掩饰不住的羡慕。也许，世代为农的父亲，不敢奢望家里几个孩子有谁能端上“铁饭碗”，但那种羡慕，却被我刻在心里。
父亲不知道，我悄悄把他的希望当做自己的梦想，悄悄去努力。
父亲只要听到老师表扬我的成绩，都会很高兴。父亲支持关心我的学习，记得最清楚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冒着大风雪跑到学校给我送馒头，另一件事是从青海出差回来，给我买回两本学习资料，却跟我学的教材不一致。
村里的粉笔厂解体以后，父亲开始单干，家庭作坊式的粉笔厂，凭借着父亲的那些老关系户，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家也成了所谓的“万元户”。
后来，父亲觉得干粉笔厂母亲太辛苦，决定改行，拿着干粉笔厂挣的几万块钱建了一个砖厂。砖厂，需要大量的资金，管理模式也不同于粉笔厂。由于资金跟不上，砖厂不能正常运转，父亲欠了不少外债。
干砖厂，成了父亲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但是，父亲从不后悔，那高高耸立的烟囱，是他不灭的梦想。
（三）
父亲年纪大了，退居二线，砖厂由我们姐弟几个接手干了几年，多多少少也赚了几万块钱。只是，后来政策有变，取缔砖厂，退耕还田，我们家的砖厂终于在2009年烟囱倒塌的那一刻画上了句号。
那几年，退居二线的父亲成了母亲的专业陪护，母亲身体不好，经常住院，父亲让我们各忙各的，护理的工作他全部承担。
也是在2009年，母亲去世，父亲一下子变得落寞孤单。那个山一样高大的父亲，曾经独自承担千难万难，却在母亲去世后动不动就流泪，居然变得脆弱不堪。
在母亲去世不久，从来没有出去打过工的父亲，忽然要背起行李去打工，任谁也劝不住。后来的这几年，父亲带着几个老伙计在北京、天津的一些小区或者单位搞绿化，因为喜欢学习、善于沟通、敢于担当，走到哪里，“老李”都深受大家爱戴和敬仰。特别是在北京的一个高端小区，好多业主都给父亲送好吃的，有整袋的大米，还有各种肉类。一个老领导，要出门几天，把钥匙交给我家“老李”，让帮忙照顾他家狗狗。还说，老李，放心，在这儿，有事找我，没人敢把你怎么地。
口碑，源于父亲的敬业，还有他与人为善和热心肠。
（四）
2015年，为了照顾年迈的奶奶，父亲才停留在家。一边照顾九十多岁的老母亲，一边帮弟弟养着孩子，也过起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2016年，奶奶在三叔家住，父亲又出去打工一年，挣钱不多，却心情舒畅，还有许多的故事，父亲一聊就是半天。我喜欢坐在他旁边，听父亲给我讲出门在外的经验，还有他做人做事的标准和习惯。这些，看似闲谈，却是对我的教育和示范。
只是，2016年年关，父亲的身体消瘦得很明显，紧接着就是腰间盘突出犯了，疼得父亲吃不下饭。凑巧，2017年7月初，奶奶驾鹤西去，入土为安，父亲才正式开始住院治疗他的腰间盘。一个疗程，效果不明显，后来又采取火疗的方法，居然疼痛消失，父亲终于可以行动自如，可以找老友打牌，还可以骑车到处转转。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没有享受几天，父亲的身体再次出现问题，到医院一检查，已是癌症晚期。这样的结果，全家近乎崩溃，却又无能为力。
父亲，一辈子的操劳，换来的却是命运对他不公正的待遇。直到最后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孩子们都说是小毛病，咋就要了命？
（五）
父亲的一生，虽然没有丰功伟绩，却也值得称颂。小时候，为了帮衬家里，没少出苦力；年轻时候去“531”修铁路，到后来的粉笔厂，再到砖厂，直到后来打工，一生起伏跌宕，不管成败，不论英雄，我认为，父亲绝不平庸。
父亲这辈子当过最大的官儿就是生产队长，别说借此获得什么好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队里的几户人家，经常拿着蛇皮袋来我家粮囤里取口粮。谁家因为家长里短闹矛盾，都是父亲出面调解，只要矛盾能解决，父亲搭上时间精力还不算，还得搭上自己家的钱和粮。
爷爷去世早，父亲作为家里老大，挑起起二叔、三叔娶媳妇和盖房的大梁。1993年二叔生病，几千块的缺口他全补上。二叔去世后，只要是农忙，二婶儿家的活儿优先，父亲起五更打黄昏，出力出钱，只为让二婶儿不作难。父亲，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长兄如父”这句话的真正内涵。
回顾父亲的一生，满满的自豪，也有感动。父亲，用他的一言一行，书写出自己虽算不上精彩却也无愧于别人的人生。
父亲，就是一本大书，慢慢读下去，收获的就是做人的道理，还有责任和担当。
父亲，是我的榜样，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