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晓8岁那年认识了一个外省的同龄女孩。而且是突然认识那种。
那天晚上接近23点的时候,她俩突然玩到了一块,就在莫晓晓家开的小卖部前的一片小空地。
而莫晓晓的家,就在澳头人民医院附近。
这个恐怖片一样的开场,让莫晓晓认识了这个叫杨倩的小女孩。
杨倩当然是人。她留着一头枯黄的齐肩的短发,脸蛋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着某种淳朴的气息。
莫晓晓问杨倩叫什么名字时,她一脸喜悦地说:“我叫杨倩。”
那会莫晓晓刚上一年级,她用铅笔在烟纸盒上写了杨倩的名字,因为还没学会写杨和倩这两个字,她就想当然地把“杨”写成“羊”,把“倩”写成“欠”,然后拿给杨倩看。杨倩看到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疼惜的表情。
莫晓晓的印象里,杨倩似乎就只有这么两种表情。上一秒还是喜悦,下一秒立马就变成疼惜。比如莫晓晓和她争辩,肚子就是肚子,不能说成肚皮时。
有一天放假,莫晓晓和杨倩一块玩耍。因为是夏天,莫晓晓家附近一个废弃的、长着杂草的旧车站飞满了蜻蜓,莫晓晓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只,并且把它握在手心里。
回去的路上,莫晓晓冷不防地被手心里的蜻蜓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疼得尖叫起来,把蜻蜓扔到地上,并且踩上好几脚。
杨倩那种疼惜的表情又来了。她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可以把它给我,为什么要踩死它。
后来有一次,莫晓晓就真的把自己不要的东西给了杨倩。
一个断胳膊少腿的芭比娃娃。
莫晓晓第一次知道有芭比娃娃这种玩具的存在时,就赖着妈妈到家附近的玩具店买一个。当然是山寨的,零售价5元。
刚到手的时候,莫晓晓喜欢得不得了,洗澡的时候都要带上芭比娃娃。但莫晓晓不是一个能长时间专注的人,再喜欢的芭比娃娃,也难逃被剪头发、涂花脸、拆胳膊、卸大腿的命运。
莫晓晓把芭比推到床角时,突然想起了杨倩,于是就把只剩下头和上半身的芭比娃娃送给了杨倩。
出乎意料地是,杨倩居然很高兴,一下子就把芭比娃娃接过,因为在杨倩看来,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哪怕它不是那么地体面,哪怕它只是一个残缺了的玩具。
冬天一下子就来了,那晚天很冷,莫晓晓来到杨倩住的地方,那是一条斜坡上的小阁楼,距离莫晓晓家7到8分钟的路程。
当时杨倩家里只有她一个。莫晓晓进到里面,看到饭桌上放着一碟已经凉了的炒鱼时,她馋猫似地捻起一条,放进了自己的嘴巴。无意中看到床铺里的那个芭比娃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杨倩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喜悦的表情,她说:“我要回家了。”她当然是指回外省的老家。澳头镇只是她和爸妈暂时居住的地方。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幸福,想必对老家感情是很深的了。
莫晓晓有点愕然,小小年纪的她,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和不舍,这种感觉不轻不重地撞击在心房。
后面的事情,莫晓晓不记得了,只是在脑海里有些隐约的画面,就是杨倩回去那一天,她爸妈张罗着把阁楼的物件搬到卡车上。杨倩站在一旁,看着爸妈忙出忙进,兴奋得简直难以形容。
她是那样地想家。
她不是只有两种表情的人。
她强烈的情绪源于她对家乡充沛的感情。
后来,莫晓晓就再也没有见过杨倩了。而且当时年纪太小,相互间也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虽然已经隔了好多年,可是对于杨倩的记忆,莫晓晓却一直非常清晰。不过这种一直记得,却无法再重新连接起的牵绊,是那样磨人和遗憾。
能化作的只是一声飞向空中的祝福和问候:“远方的小伙伴,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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