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厂房区,这里的厂房都只有一楼高,算是美国郊区的特色,地广人稀,任你驰骋,不用求天,也不用挖地。其中有一间不算很宽却很深的厂房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福利院。只是这个福利院的名字不见福利二字,它叫SafeNow。
这里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将洗手液或是洗衣液灌进瓶子、拧上瓶盖、打上标签,装进箱子。于是你会看到第一人工人一手拿瓶子,一手握着橡胶管往瓶子里灌液体。然后传给第二个人,这个人会拧上瓶盖,将溢出瓶外的液体洗净,并擦干瓶体。接着是第三道工序:第三个人会把瓶子平放在一个贴标签的小机器上,转动转轴,悬在上方的标签便自动贴在瓶体。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装箱,打封条,写标注,这些都由第四个人负责。有意思的是这里的洗手液或是洗衣液都被特殊处理过,对人体肠胃无害,即便这些工人喝了这些液体,也可以保障他们生命无忧。
你若认真观察这些在劳动中的手会发现手的不同肤色:白色,黑色,或是小麦色。手的动作或是麻利的,或是笨拙的,只是你麻利不会有人表扬,你笨拙不会有人嫌弃。有的手年轻有光泽的;有的手年老带着岁月的褶痕;有的手手掌粗大指节修长,苍劲有力。其中有一双手最引人注目:她左手的手关节是不能伸直的,被迫向内弯曲,五根手指不自然地交叠在一起。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出头娇小的女子。她右手缓慢认地拨动转轴,左手臂固定着瓶子,将一张张的标签贴好。
周一到周五每天都是不同的一拨人工作。他们每天只工作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大厅看电天、聊天、玩游戏或者听音乐。到了三点他们会被挨个地接走送回家。他们的住处是免费的,食物也是免费的。他们每月发两次工资。每到发工资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们一阵接过一阵的欢喜,计划着如何用这些钱。有一次我问一个身材硕大的中年男人他会如何用这些钱,他回答说会计划着存点钱,但不能亏损了每天抽烟的钱。
这个群体大概有三十号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参加工作的机会。其中一位年老的白人女士成天坐在轮椅上,她的胸前总是会有一窜配饰,有时是廉价夺目的塑料挂饰,有时是不起眼的金属挂饰。她消瘦矮小,不常见光的缘故显得她的脸忧外惨白,花白的头发曲卷有型。她总是很安静,我不曾听见她说过任何一句话,她的安静常常让人忘记她的存在,就像她日渐消瘦的身体一样,有一天她也会这么消失不见。但有时会让人觉得她曾十分高雅过,那个时候的她也许是舞会里偏偏起舞的一只蝴蝶。成天坐在轮椅上的还有另一位黑人女士,她四肢发达,身体高大结实,圆脸上的两只大眼睛的眼白部分总是闪动着,跳舞似的。她谈吐不清楚,时时表现出焦躁的神情,并且易怒。
这个群体我很陌生,但却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大大的故事。比如那个很俊气的男青年,他喜欢看书,他曾去过中国的香港。再比如那个有唐氏综合症的小老头跟这的一个工作人员是表亲。以及这个厂房的管理者——一个严重超重的典型的美国胖的男人,是一个和善且为自己工作付出很多的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乐队的一员............
若不是真实所见,我不敢相信一个特殊群体,能有机会“上班和下班”,还领着微小的“工资”。而且他们也真的觉得自己是在上下班中。
2016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