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在外念书,几个月才回家一次。高三课业最紧,母亲怜我,经常做些好吃的,放进保鲜盒里,周末给我送去。
说是好吃的,其实不过一些家常菜。秋冬时节,多做红烧排骨和红烧鸡翅。母亲爱放调料,排骨和鸡翅看上去总不像店里卖的红彤彤或金灿灿,酱油的褐色深深透进肉里,熬制的汤汁色泽浓厚泛着油光。肉质饱满,一块骨头上的肉多得只能分几口吞下,每回我一打开保鲜盒盖,整个宿舍都能闻着香味。
春夏是食笋的好时节,每到这时我就很期待母亲做的油焖笋。鲜笋去皮,取最嫩的部分切段,热锅冷油炒出蒜香味后,笋段入锅,大火翻炒。酱油、料酒、醋、盐酌量调味,加水焖煮,汤汁收干时装盘。
笋段本是嫩绿幼白,油焖笋却是浓墨重彩。原先绿色部分变成嫩黄,白色部分尽染棕色汤汁,放几块在粥里,咸香晕开,碗里也添了几分暖色。再轻轻一咬,酱汁浓郁,柔中带脆,连带着喝粥也多了几分愉悦,一盒油焖笋明明可以吃上几天,却经常嘴馋得连吞好几块。
其实以前母亲不太会做菜。儿时我爱吃红烧肉,尤爱餐馆里红光发亮、卖相诱人的红烧肉。于是母亲也想在家给我做,特地选了丰腴肥满的五花肉作为原料。可是第一回做时她忘了放酱油,做出的红烧肉非但不红,反而油腻腻白花花,好似一条条大蚕。当时我舔了一小口,然后扭头再也不肯张嘴。
许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厨艺早已远胜当年。但每回她问我想吃什么的时候,我总会回答蛋花汤。清亮汤水里是荡开的蛋花,汤底有肉,还有榨菜丝,拿勺子随便一捞,浇在饭上,料足的能堆出个小尖。就这样和着饭吃,我可以吃下好几碗。
要说母亲拿手的,并不只有蛋花汤。但我却觉得蛋花汤最好做,用料随意,做法简单。最简略时,只需要几碗水和几枚鸡蛋就好。
我虽然爱美食,却并不重口腹之欲。我希望母亲能省些心力,哪怕百岁高龄,也还能得意地扬眉一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做的蛋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