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早晨

深秋早晨,大学图书馆门前已挤满学生。保安照例透着被锁的玻璃门伸着干巴巴的脖子往外瞧,嘟囔着:“莫急莫急,还有三分钟咧。”说完,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绷着脸,守在那儿,生怕学生闯进去似的。

我吸了口凉气,吐出来,透心似的清爽。三分钟不知不觉过去了,保安开了锁,一群人赶紧朝前涌,却卡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有人往后退了退,变成一队,这时,大家才有序地进去了。


我近来想考研,不知为何。大概为以后方便找工作吧。还有,别人都去考研,你不考,便是落后,落后了就要挨打,一落后注定要被淘汰。上大学无非就是混学历将来进个好单位么……总之,考研无害。别人考,我也要考。

昨天看了看热门的行业:计算机,金融,房地产,教育……往这儿奔,精通了说不定大赚一笔!况且,社会热衷高学历,教育领域尤其如此。可我依旧拿不定主意。索性看英语吧,英语基础,要过四级的——对,先过了四级再说。

想着想着,我居然高兴起来,仿佛这梦想即将实现似的。


我一溜烟儿飞到图书馆楼上,掏出厚厚的英文书,挑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虽然有些不情愿,而又随即为自己鼓劲:青年人,如同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拥有旺盛的精力,搁着大好时光,干嘛不去奋斗呢?加油,加油!

我还列了一张长长的计划单:早上看书,背单词,做题,中午吃饭,看书……

这点事情。哦,这点小事情,很容易就能完成的。照这样学下去,考研那根本不成问题的。想到这儿,我倍感欣慰,心里如同温泉腾起热气般暖洋洋。随即翻开那本厚厚的英文书,打起十万分精神,人生梦想的伟大征程,此刻开始。


“ability,名词,能力,本领。ability,名词,能力,本领。aboard,副词,在船上。aboard……”

翻了十几页,隐约记得前几页的几个单词。我感到乏力,想出去走走。可转念一想:不努力,哪来收获?端正态度,不能休息,休息便是浪费时间,休息便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我埋着头,继续看书。

一页接一页,只是翻。“american美国人”!但我记不清从头到尾看了些什么,只感到脸上越来越痒,得须用手挠挠了。

真的,我想休息休息。我要休息了,即便计划单上没有这一条。

然而此时,对面坐来一位女同学,长相清秀。我打起精神来,暗想:得学习,不能休息,不可贪玩。留下好印象,我是多么认真啊——听说,女孩喜欢男孩认真的样子。我显出沉思模样,埋着头,隐约觉得对面的女孩在看我,会不会……谁知道呢?哎呀呀,别胡思乱想,认真学习就是。

“apartment公寓套房。额帕特……”


她终于起身离开。我松了口气,把书一扔,掏出手机,毫无目的地划,但同时,仍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仿佛拿手机查阅资料似的。

我觉得我很适合做个演员。

想想一上午,我干了些什么呢?背了点单词,虽然不知记住了什么。哦,遗忘,遗忘挺正常的,人的记忆力有限嘛。然而,整个上午我都没休息,意志力挺坚定,是该得到表扬的。还偷瞄了美女一眼……啊,不,我是那种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应极力反对恋爱的。然而我依然不够努力,还得认真点儿,不可胡思乱想……

阳光刺眼,照得人昏昏欲睡。树叶儿耷拉着,丝毫没有精神,连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鸟儿也不出来炫耀嗓音了。

我收了手机,继续埋着头。不一会儿,强烈的睡意袭来。要不然睡一会?但随即打消了这念头:鲁迅嚼辣椒驱寒,所以他成了伟大的文学家;达芬奇睡眠时间寥寥,所以他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应当学习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不能向睡魔低头。

我继续坚持着,可这书已然成了天书,使我愈看愈糊涂,愈看愈模糊,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睡,睡……呜呼呜呼,我便睡……"

“ability,名词,能力,本领。额帕特……”

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黄金从天上掉下来,砸在头上却无知觉。一些人围着我笑,我问他们笑什么,他们说,我的头变成了香蕉。

……


醒来,望望窗外,天色渐暗。

回味着梦里的情景,同时,又感到十分懊悔。

我恨自己多么不争气,我想到了补救的措施——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完成计划——在夜里加班。

我不停地安慰自己:睡眠是必须的,只有睡好吃好才能学好。我现在已是饥肠辘辘。那就别硬撑了,先下去吃饭再说。

如此一想,我心里便宽慰许多。我吸了口凉气,吐出来,真是透心似的清爽。瞧瞧四处:有人埋头,有人划手机,有人睡觉,有人打呼噜。而后嘴角上扬:彼此彼此。然而,夜里还须加班——我是那种很认真学习,将来要考研的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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