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开始将魔爪探向整个中国。
1937年8月,日军空袭湖北。
1938年7月,日军从地面侵入黄梅县,随后从空中接二连三对荆门掇刀石(掇刀以前叫掇刀石)飞机场进行狂轰滥炸,机场成为一片废墟,老百姓惨遭荼毒,日军在轰炸的过程中,向飞机场周边投掷了大量毒气弹,使那一带老百姓染毒不治死亡达千余人。
1939年底,荆门已有日军入侵。(1940年,荆门沦陷)。
孙玉珍,钟祥磷矿人,父母均为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一个十来岁的弟弟叫毛豆。自日本人开始入侵,村里的乡亲多逃进深山老林。也有年老或行动不便者守着一两间茅草屋不肯离开,日本人大概因为觉得他们是为老弱病残构不成威胁,倒也平安无事。只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是万万不可抛头露面的,若遇非要出门,必定弄乱头发,在脸上抹上黑里麻乎的锅麻眼子(锅灰),再穿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还得故意把扣子扣错,如此打扮才敢出门,如若碰上挎枪的日本人喝斥盘问,要两手笼在破袖子里,对他们傻呼呼嘿嘿直笑,装疯卖傻,万不可开口。即便是如此这般,村子南边的山凹里还是时不时有满身是伤的谁家的姑娘媳妇死的不明不白。时不时就有凄惨的号哭在山下蔓延。
临近年关,附近的日本人大概也去城里过年了,于是有胆大之人偷偷溜回家一番探查,随后,村里的乡亲陆续回了家,想着也回家吃一顿热乎的团年饭。
孙玉珍他们一家四口趁着天黑也摸回了家,父亲从屋后的地里挖出藏埋的一个罐罐,两升白面,几碗大米,全家人喜气洋洋准备过年。母亲将锅洗净烧了水,孙玉珍细心的帮弟弟毛豆洗脸换衣服,然后自己也收拾利落。十八岁的姑娘,若不是日本人的突然入侵,她本已经嫁做人妇了。母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开始揉面。父亲一言不发在灶门口坐着抽着旱烟,蓝色的烟雾在父亲脸前升腾散开,然后一阵阵咳嗽,父亲在鞋底敲掉金黄色的烟嘴里的烟烬,又一阵咳嗽。
孙玉珍细心的梳好乌黑的辫子,换了干净的褂褲,和弟弟一起帮母亲做馒头,沾着白面的手调皮的在弟弟的鼻子上点了个白印记,就像京戏里的丑角,玉珍哈哈只笑,弟弟毛豆不依不饶要姐姐也弯了腰给她点一个,姐弟俩正笑笑闹闹间,厨房门突然被撞开,两个摇摇晃晃的叽里呱啦的闯了进来,母亲一声尖叫。玉珍和弟弟吓得往后只躲,玉珍双颊上白色的面粉衬出一脸惨白。
日本人一眼看见了有一条粗辫子的孙玉珍,嘴里嘟囔:哟西,花姑娘滴,花姑娘!欲去拉扯。父亲已经一铁掀敲破了灶门口的破瓦罐,怒目立在了玉珍和弟弟面前,母亲也抄起了身边的一把柴刀。
听得一声破碎,两个醉熏熏的日本人清醒过来。想来是喝酒忘了背枪,他们在身上摸了一下,度量权衡一下,转身离去,回头望着玉珍淫笑:花姑娘,哈哈,花姑娘滴干活。。。。。。
玉珍傻了,弟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胆小的母亲也哭道:这可怎么搞啥?
连夜仓皇出逃。
母亲给玉珍换上父亲的男装,在父亲的提醒下,剪掉了玉珍的辫子,又抓挠的乱蓬蓬,顺手在锅底摸了一把锅仔细的抹在玉珍的脸上,母女两个哭做一团,把黑里麻乎的脸更是弄的颜色深一方浅一方的。来不及蒸好的馒头,来不及下锅的饺子,不再顾及。
“跑吧!姑娘,跑的越远越好,离县城越远越好,跑了你还有一条活路,家里现在是万万不能再回来了的啊!日本人在这一天,就不得安宁一天,老天保佑啊!你往东南跑,那里离县城远,恐怕是好一点,就是讨米也好啊!记得要装哑巴啊!姑娘啊!”母亲老泪纵横的交代。
天,下起了大雪,背后传来弟弟呜呜呜呜的哭声。瞬间天地一片苍茫。于是,一家就这样分头逃命,玉珍往东,父母弟弟连夜进了深山老林。
伤心欲绝又惊又怕的十八岁的孙玉珍,用她被裹缠过的小脚一路惊慌失措跌跌绊绊,手里拄着父亲递到手里防身的铁掀把,听着远处凄凉的狼嚎,不敢停歇。雪越下越大,雪越堆越深天地一片白茫茫,孙玉珍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到了哪里,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越过一片荒野之后,她看见了一个村子,又累又饿又困的她再也支撑不住了,她于是钻进了一家屋舍门前的草堆。
孙玉珍躺在李氏这张铺了厚厚稻草的温暖的床上,抽噎着对李氏讲述自己的经历,感觉这仿佛是一场梦,是那么真实的一个梦,她感觉身边的李氏就是自己的母亲,脚头睡觉吱吱磨牙的小男孩就是她的弟弟毛豆。。可是它明明就发生在昨天晚上。只是度过了一个黑夜一个白天,所有的亲人便杳无音讯,看似遥隔万里了。
善良的李氏收留了孙玉珍。因石牌地带偏僻,连带着起伏的丘陵,虽被日本人的飞机轰炸过,但暂时还没有大量的日军入侵,相对还算平静。
于是,孙玉珍就以李氏远房的侄女的身份留在了王家。李氏十岁的孙子小粪草每日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喊:幺幺,幺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