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汗的麦子
(下部)
7
“狗着,狗着。”二狗娘看不见二狗,喊他。
二狗一早就出去了,他是想家里的麦子吃不完,年年放,年年放,有时还得倒腾两遍才不生虫,今年不想放那么多麦子了,够吃就行,一大早出门打听收麦子的价钱了,不过问了几个,因为是刚刚开始收,麦子的价钱还不太理想。
二狗从集上淘了几根麻花回来,其实是捡了点废品卖了得钱买的。
“娘,给,我上集买了几根麻花你快尝尝”二狗一进门就喊,二狗娘说“狗啊,省着点花吧!你也不小了,该好好想想,咋得也得找个,哪怕咱…”说到这,二狗娘咽下了后半句,其实二狗娘想说不行就做个上门女婿,二狗放下麻花,踏着后半句话的思维进屋看缸里的麦子,纠结的二狗心里显然不是滋味,伸手到麦子里,这时二狗心里稍好一点,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正是股股扑鼻的麦香赶走了二狗的烦恼。
天气热的不行,二狗在树荫下看着自家的地,恍惚中发现,地里出来个盆子,金光闪闪,盆子里冒出钱来,越冒越多,越冒越多,二狗高兴极了,跑着伸手去拿,可怎么够,也够不着钱来,这可急坏了二狗。
“二狗,二狗,二狗。”王大爷喊醒梦中的二狗,二狗突然清醒过来,原来是个梦。
“二狗,做啥梦了,都看见你笑了。”王大爷拿二狗寻开心
“王大爷,您怎么在这。”
“没事,天热,出来透透气。”王大爷在二狗旁边坐了下来。
“天真热,都把我热糊涂了。”二狗想想刚才的梦笑着说。
“二狗啊,你怎么不出去打个工啥的,可能挣钱快点。”
“打什么工啊?我又没啥文化,谁会要我。”二狗无奈的说。
“在家种地,怕是不好娶房媳妇,不试试怎么会知道行不行。”
“唉—就这么过吧。”二狗心里始终离不开这个家。
二狗和王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风,不分方向忽然大了起来,瞬时,天上像是上演古时战争一样,乌云压城似的像这边赶来。
“王大爷,赶紧走,这雨怕是要狠啊!”说着俩人便迅速离开了。
幸亏是走的及时,不然真回不了家,雨还未下,先出来的是枣大的冰雹,打在屋顶上那个响,都快赶上过年的鞭炮声了,紧接着,这年来的最大一次暴雨冲刷着这小小的村庄,不到十分钟,街上的雨水如同小溪般滚滚东流,二狗站在门内,看着外面的雨,心里担心的是自己的土屋,这么大的雨恐怕是要保不住了。果不其然,雨水冲垮了土屋的结构,雨后只剩下一堆烂泥了。
二狗心里带着惋惜,清理雨后的东西,虽然没啥值钱的,可毕竟是住了这么些年的房子。
村东的大坑多少年都没满过,这场雨后,整整一坑的泥水,没过几天,蛙声四起,伴着这乡村独有的乐声,二狗独坐在水边,脑子里闪过“大海”,难道也是这么多水吗?
趁着这几天农闲,二狗顺墙搭了个棚子,挂个旧床单当是围墙了,夏天,临时住棚子里,正好凉快一些。
晚上,二狗看看天,天上的星星眨眼似的躲躲闪闪,这样的好天气让人感到舒服,二狗心想:“今年的麦子收成不错,等过了秋,收拾一下院子,再盖几间新房吧!”
8
新房的想法刚在二狗的脑中闪过,二狗娘就得了一场重病。
村里的医生是看不好了,二狗守在娘的床前,一动不动的站着,王大爷喊二狗一句 ,二狗没应声,王大爷转身出门走了。
刚过中午十二点,王大爷从家里端来一盆肉菜,走进二狗娘的房间。
“二狗,过来。”王大爷把菜放在屋中间的方桌上。
“二狗,过来呀!”见二狗还不应声,又叫了一声。
二狗缓缓扭过头看着王大爷,不知如何回答。王大爷看着难过的二狗,安慰他说:“二狗,大爷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先过来吃点东西,一会大爷给你说说怎么给你娘看病。”
二狗听到这句话,眼里似乎多了一点亮光,转身坐到王大爷身边便问:“王大爷,你快说怎么治,我娘的病才能好。”
“先吃饭,先吃饭,边吃我边给你说。”王大爷端着大碗深喝了一口水。
“二狗,大爷有个远房的亲戚在镇上,他虽不是医生,但早些年行过医,不过有一次,失手医死过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干过这个行当,你要不去面求一次我这个亲戚?”王大爷口气有些轻,一怕二狗不相信,二怕他的亲戚不答应。
二狗放下手中碗筷,顿了顿,说:“王大爷,您说咋办咋办吧!”
病,等不起,二狗娘更等不起,本来身子骨就虚,眼下这病怕不是吉兆。二狗中午就按王大爷指的路,带着干粮出门求医去了。
庄稼人,没什么本事,出门靠的是两条腿,二狗背着干粮,快步朝他的亲戚老张叔家寻去。
夏天的天,说翻脸就翻脸,刚出门时二狗还顶着太阳,现在太阳不知跑哪去了,路刚赶了三分之一,这时的天风起云积,二狗看着马上要下大雨,离路边不远处有个看瓜的小草屋,急忙跑了过去。骤时,瓢泼大雨顷刻淹没了大地的一切,除了雨声,二狗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除了眼前的雨幕‘,二狗看到的只有模糊的大地。
焦急的等待,这雨下的不是时候,家中的老娘还在床上忍着病痛,这雨下的也是时候,麦子割了,地里正是需要浇水的时候。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的也不慢,渐渐的雨小了,一切又恢复了清晰的模样,二狗看看天,雨还没有完全停住,但二狗又急急的开始赶路。
二狗走的急,背上的衣服被雨水和汗水打的湿透,时不时还会滴在身后的土路上。雨渐渐停了,二狗边问边找,终于看见王大爷说的亲戚医生家门。
“咚咚咚…咚咚咚……”心急的二狗没节拍的胡乱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连串的敲门声。
坐在屋里的老张叔听着这敲门声,并没有应声,而是径直去开门。
“咚”第二下二狗还没敲响,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二狗对着刚开门的老张说:“老张叔,俺娘重病,您可给救救命!”老张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反倒愣在门口。
“老张叔,您给俺娘看看病吧!”二狗哀求道。
老张摇头低声说道:“不看,我早不是医生了。”
“老张叔,您就行行好帮忙看看吧,俺娘快不行了。”二狗带着哭声祈求老张能答应他。
“孩子,不是我不给看,我是看不了啊!”老张想起曾经医死过人,还是不能答应面前的二狗。
“老张叔,俺邻居王大爷说您人好,医术高,还说您是他的亲戚,您一定会帮忙的。”提到邻居王大爷,老张顿了一下问:“王大爷,哪个王大爷?”二狗忙回答:“王耒大爷,他让俺找您来着。”
“哦……”老张拉长了一声哦接着说:“我说怎么突然有人找我看病。”
可是,老张还是没了下句,二狗只想到提到王大爷他会答应,可老张还没答应他的意思。“老张叔,求您了!”二狗接着祈求道。
“孩子,既然是他说的,那你想必一定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不看病了,你还是回去吧。”老张依然坚持自己的意思。
二狗眼睁睁着看着老张不同意,心里无比焦急,但该怎么劝通老张看病,自己也没有办法。
“孩子,你回去吧,替我给老王道个歉,这病我不能去看。”老张说着关上了街门。
二狗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不知所措,但也不能回去啊!家里的床上还躺着自己病重的老娘呢!
二狗不知在门口站了多大一会,见天色昏暗下来,只好在老张在门口坐下来,没想到,这一等,便是煎熬的一夜。
清晨,老张开门,见昨日的二狗还在门外坐着。一见老王开门,起身便跪,口里大声哀求:“老张叔,求求您了,救救俺娘吧!”
老王对二狗没了办法,看着面前的二狗,说:“孩儿啊,不是叔不救人,而是叔救不了人啊!叔曾经发过誓,不再为人看病了。”老张这么说,脑海里闪过往年曾经失手的事,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但见眼前二狗这么诚心的等了一晚上,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于是开口问:“孩子,你叫什么?”
“俺叫二狗。”二狗跪在地上回话道。
“二狗,你先起来。”老张拉二狗要他起来。
“叔,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二狗重重的说道。
老张看着跪在地上的二狗,心里有些松动,问他:“孩子,你娘什么病?”二狗急忙回答:“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睁眼了。”
“孩子,起来吧!叔跟你走一趟。”终于答应了二狗。
二狗高兴极了,连说“谢谢您……”
事不宜迟,老张带上多年不用的家伙什,随着二狗匆匆往家赶。
还未进门,二狗高声喊着“娘,娘,你怎么样了。”
王大爷听见二狗说话赶紧出门,迎着老张过去,说:“一天一夜了没有睁眼,赶紧给狗娘看看吧!”
老张熟练的给二狗娘把脉,察言观色,稍停了几分钟,回过头对站在旁边的二狗说:“孩子,莫慌,你娘的病有救。”
听了这句话,二狗的心稍稍放松了些。时隔两个小时,老张的中医针灸便使二狗娘睁开眼来,二狗赶忙上前轻声问道:“娘,你醒了。”
老张这时推开二狗,说:“莫问,你娘身子太虚,说不出话来,赶紧弄点红糖水喂喂。”二狗匆匆出门借了点红糖喂他娘喝了下去,缓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孩儿啊!我这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说着,泪便应声而下。
老张对王大爷点点头说:“我该回去了,本不该来的。”
王大爷无奈的说:“二狗命苦,这也算是给你积福了。”
二狗千恩万谢老张,老张不求什么,说了句“不谢”便出门回了。
9
隔日,二狗从地里回来,见王大爷在门口纳凉,便凑到王大爷身边,小声的说道:“王大爷,我娘年龄大了,我想早点让娘看到儿媳妇。”说这话,二狗并没有抬头,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这句话的分量很重。
“好啊!二狗,想找什么样的,大爷给你出主意。”显然,王大爷对此事很是挂心。
“俺家的条件你是知道的,能嫁过来就不错了,只要跟我好好过日子,我啥也不求。”二狗的把条件摆在面前。
“孩子啊!你可得想好了,结婚不是一件小事,可得筹划筹划。”说是筹划,其实是想让二狗想法筹钱,二狗家里的东西,值钱的只有几缸麦子而已,结婚的钱差的多了。
“王大爷,不是我着急,俺娘的身体怕是……”二狗话没说完,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二狗,大爷帮不了你什么,家里值钱的都给你怕是也不够。”王大爷的心意二狗很明白,忙接语道:“大爷不要这么说,哪能花你的,你自己过得也苦的很。”
“唉,要是大狗在家就好了,也许能帮帮你。”王大爷一句话让二狗愣住了。
大狗是二狗他哥,因为家里穷,从小就出门,从来没回来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三十年来,二狗对大狗的印象像是水里底的水草,知道却又模糊不清。
二狗并没有往大狗的身上多想,而是眼下怎么才能娶到媳妇,也算是对娘的孝心。
时隔几日,王大爷把二狗叫到家中,对他说:“二狗,我托人给你在邻村里相了一个姑娘,明天,你梳洗打扮一下,去见见。”
“明天吗?”二狗有点发怵的问道。
“对,明天,你可得把握住机会。”王大爷似乎对这回相亲很看重。
翌日一大早,二狗就在王大爷家门口等着,穿着新洗干净的衣服,毕竟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打扮的,等王大爷开门时,二狗急忙上前,说:“王大爷,咱啥时候走啊?”
“咋了?心急了!”王大爷笑着问二狗。
“嘿嘿…”二狗只是笑笑不语。
“走吧,别在门口傻愣着了。”听完王大爷这句话,二狗迈开腿就走,王大爷在身后喊道:“别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我一块儿走。”
二狗的心急是必然的,王大爷的心急另有一番心思,怕的是欢喜前去,失望而归。一路上,王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二狗拉着家常,二狗不知有没有听到心里,不过脸是通红通红的。等到了女方家,王大爷让二狗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王大爷对着门外喊:“二狗,进来吧。”
这时的二狗却又扭捏的向门里望了望,没抬腿向里进,看见了王大爷,心里才有点底,小步溜了进来。
坐在院子里的是姑娘的母亲,四十多岁,短发,圆脸,瘦瘦的身材显得整个人很利落。看着二狗进来,姑娘的母亲先发话问:“你叫二狗啊?”
二狗的脸比来时更显得通红,小声的“嗯”了一声。
“听王哥说你家还有个老娘。”语气里挂着不满意。
“嗯。”二狗刚抬起的头马上又低了下去。
“唉,你说,家里条件又不好,还有累赘,俺姑娘去了可会受罪?”这句话是对二狗说,又像是埋怨王大爷介绍的人不怎么样。
“大妹子,咱都是自己人,别看二狗家里不富裕,但我是看着二狗长大的,等咱姑娘嫁过去,受不了欺负受不了罪,二狗人老实,勤劳苦干,保证不出几年,你家姑娘都不舍得回娘家了。”王大爷从中圆过去话。
“既然王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也信一次王大哥。”转身朝屋里喊:“妮儿啊!出来吧,看看你相不相中。”
三个人的目光一起盯着屋门口,这时,屋里的人先是露了一下头,看看外面的二狗,见二狗长得粗壮,才走出来。不过,让二狗和王大爷始料未及的是,这家姑娘腿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二狗眼看着她,脸色由红到白,再由白到红,低下头没有作声。
“王大哥,俺妮儿可是手里的宝,虽然岁数大了点,可依然是黄花大闺女噢!”说这话时顿时提高了声音。
“咳咳……这个,大妹子,姑娘倒是好姑娘,只是……”王大爷眼看着身带残疾的姑娘,嘴里的话没好意思说出来。
“啥也别说,既然想娶俺家姑娘,彩礼可不能少,该多少就得多少,不能光靠你家几缸麦子就打发了我们。”越穷的人结婚越是看重彩礼。
“那,大妹子,你打算彩礼怎么个说法啊?”王大爷捡重点的问。
“彩礼嘛,当然是越多越好,不过是你老王大哥提的亲,这彩礼就少一点吧,但我家姑娘嫁过去前得买几身子衣服吧,人家结婚可都买项链了,俺家姑娘也不能少,钱吗得看你啥时候娶了,要是现在娶,你得把你盖新房的钱先拿出来,俺替你保管着,等过了喜事俺再给你,要是过了秋儿娶,等你盖好房子,起码给俺的彩礼要包括买自行车啊,洗衣机啊,别家我可都打听了,都是买六床铺盖,要不冬天夏天的也没法分啊!你说呢?王大哥。”几句话下来,二狗听着腿都软了,心想这哪是娶媳妇啊!这是要我命啊!
“大妹子,咱都是老姊妹了,别的咱不说,二狗这孩子实在,要是一下子又盖房子又添东西的,怕是今年办不成喜事啊!”王大爷无不担心这么要,根本没法再相这个亲了。
“那,我不管,反正俺姑娘嫁过去不能像是要饭的,该有的得有,该要的我们也不能不要,要不这街坊四邻该笑话我们了。”话说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二狗低声说“王大爷,咱走吧,回去再商量商量。”
“呦,还会说话啊,商量也行,但东西是不能少的。”话语明显有些不耐烦。
“大妹子,有事咱商量,这样,我回去和二狗再商量商量。”王大爷怕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先回去再说下一步。
等王大爷和二狗起身离开时,听到身后的姑娘小声对她母亲说“娘,俺不要那么多彩礼,找个老实人过日子就行。” “你懂个啥,你哥结婚时欠的钱还没还上,指望谁还啊?”两个的人的嘀咕并没有使二狗在意,重要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办彩礼。
二狗回家后默不作声,看着屋里存放的新麦,不知如何是好,卖还是不卖,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几缸麦子,全部卖了也不够结婚用的。
10
夜,已经很深了,二狗见王大爷家里的灯还亮着,便起身朝王大爷家走去。
“王大爷。”二狗推门进去。
“二狗,还没睡。”王大爷把二狗让进屋来同坐在床边。
“王大爷,我还是不结婚了。”说这话时二狗的声音明显的悲伤。
“怎么,要怕了?”王大爷提高声音说。
“唉—谁要咱穷呢!”
“穷怎么了,穷就该打一辈子光棍吗!”
二狗不语。
沉默了一小会,二狗抬头低声问道:“王大爷,你年轻时怎么不找个人过日子啊?”
王大爷听二狗这么一问,心里猛的一惊,二十年前的往事一下涌到心头。
那是二十年前,王大爷入伍当兵的第二年,有一天接到任务,离连队驻地五十公里的一个小村发生自然火灾,大面积森林燃火已经达到三分之一,部队接到上级命令,全体立即出动赶去现场救火,就这样,王大爷随着部队急速赶往现场救火。那一天,部队与大火整整对抗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控制住了火势,部队人员救火时受伤的不少,上级命令,伤员先行撤退,其他的暂时留在现场,负责清理现场和救护群众。那时王大爷正值青春年华的时候,随后的安置受难群众时,当地一位叫金花的姑娘无意中撞见了王耒,一下子就看上了血气方刚的王耒,在接下来的半月里,金花无时无刻跟着王耒帮助乡亲们重建家园,就这样,王耒面对金花的热情,私定盟约,立誓退伍后娶金花为妻。
在随后的两年里,金花经常到部队里看王耒,王耒也迷恋着年轻美貌的金花,两人一起等着王耒退伍。时间过的飞快,眼看王耒就要退伍,金花也在准备结婚着嫁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王耒退伍的那天,说好金花来接他,可王耒在连队门口等了一上午都不见金花的身影,王耒心里很是担心,怎么会不来,等不来金花,王耒匆匆往金花家里赶。
谁知,王耒赶到金花家里时,看到的只是挂在墙上金花 的照片,王耒一下瘫坐在地上,原来,金花几天前在去镇上置办嫁妆时出了严重车祸,没能抢救过来。
王耒痛苦万分,伤心的泪水换不来自己心爱的姑娘,等王耒缓过神来,对金花的双亲道:“虽然,我俩没有正式成亲,可在我心里,金花就是我的妻子,你们二老就是我的父母,请受儿一拜。”说着便跪了下去,两位老人含泪扶起王耒,拿出一只金手镯,对王耒说:“孩子,金花在世时啥也没留,就留下这只金手镯,上面刻着一个花字,这个你就取走吧,以后也算有个念想。”王耒拿着金花的金手镯,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王耒走时从金花母亲手里带走了这只金手镯,把部队给他的退伍费全部给了金花的双亲,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
金花的故事在王大爷的嘴里娓娓道来,二狗听得泪也模糊了双眼,王大爷拿出来那只珍贵的金手镯,对着二狗说:“孩子,这只金手镯我放了二十年,这是我对金花的约定,我不再娶,她也不会嫁。”
“二狗,今天大爷把它交给你,希望它能替大爷完成一个心愿,找个你愿意的人来过日子”王大爷把手中的金手镯送到二狗面前。
二狗摇头说:“王大爷,这个我怎么能要。”
“孩子,大爷老了,就让它重新活一回吧。”
“王大爷……”二狗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不再说话,夜,更深了。
11
天还未亮,王大爷今早莫名的起得早,打开街门,开始扫街。
今天是个大晴天,不一会太阳就欢快的跑了出来,扫完街,王大爷坐在门口休息一下,刚坐下,一辆崭新的高级轿车缓缓驶过身边,然后忽然停下了。
车停住,从车里下来一位年轻人,笔挺的西装,微胖身形,显然一幅老板派头。
年轻人缓缓走到王大爷身边,盯着王大爷看着,王大爷也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有点似曾相似,可依然不记得这位有钱人是谁。
年轻人顿了顿,弯下身子拉住王大爷的手,轻声说道:“王大爷,您还认识我吗‘?”
“你…你是……”王大爷一句话只挤出两个字来。
“王大爷,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谁从你家房梁上掏鸟窝的人吗?”大狗蹲下与王大爷并排坐着。
“你是,你是大狗。”一句话,王大爷眼里的泪噗噗的落下来,“孩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大狗搀起王大爷,问道:“王大爷,俺娘现在可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俺兄弟恐怕已经三十岁了吧。”
“好,好,好,你回来了,就什么都好了,快快,看看你娘去。”说话间拉着大狗往家里奔去,高声喊着:“二狗娘,快看看,谁回来了。”喜庆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那么舒服,二狗娘蹒跚的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王大爷身边的高高的大狗,哆嗦的嘴唇伴随着带笑的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大狗“扑通”一声跪在老母亲的面前,声泪俱下:“娘,孩儿不孝,我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短短几字,不知埋藏了多少思念,多少悲伤。
二狗从外面回来,看到家中有点陌生的大狗,傻乎乎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王大爷见二狗回来,把他拉到大狗面前说:“快叫哥呀!这是大狗,这是你哥。”
“哥。”二狗半天嘴里憋出一个哥字,说完傻笑着看着大狗。
“兄弟,你受苦了。”大狗眼里依然含着泪。
当天晚上,大狗摆好宴席,请王大爷在家好好絮絮家常。
大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后,淡淡的讲起他这几十年来的酸甜苦辣,从最开始的捡垃圾填饱肚子,到后来跟着人干活混饭吃,不知受过多少苦多少累,大狗经受了比别人多百倍的苦难,终于后来成就了自己的事业,现在也终于衣锦还乡了。
世间好人有好报,大狗回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村里的路给修了,不是大狗掏钱修,而是大狗把钱留给二狗,让二狗拿出来交给村集体来修路,村里路通了,二狗用大狗的钱又给每条街都安上了路灯,大家谁见了二狗都说,傻人有傻福。
二狗在村里依然每天都很忙,不是帮着村东的婶子浇地,就是帮着村西的大爷干活,二狗的婚事也快定了,可二狗对别人说,我可没有钱,家里只有几缸粮食。二狗晚上没事儿的时候总是在放粮食的屋子里呆上一阵子,闻着麦子的香味,就好像他们在出汗一样,这时,二狗心里是最幸福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随着二狗家门口的鞭炮声,二狗拉着新娘一同走进自家的院子里,街坊邻居欢声笑语,二狗更笑的合不拢嘴,脸像是一朵花一样。
入夜,街道里的路灯按时亮起,村东二婶拉着孩子串门回家路过二狗门口时,低头对孩子说:“瞧,这就是你二狗哥家。”孩子若有所思的低声 “哦”了一声。
路灯下二婶和孩子的身影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