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来深圳的第一个冬天,十二月,连续下了十来天的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绵绵缠缠。习惯了大西北的干燥爽朗,突然的湿润就像一整天都在热气腾腾的北方大澡堂子里,雾里雾气看不清人,一呼一吸全是湿气。浑身上下黏糊糊的,恨不得扒掉一层皮让自己清爽起来。
哦,这就是无数次在书上看到令人神往的,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走在青石板上的背景,南方的阴雨天啊。想思念了二十年的情人,终于见到,只跟她隔着一层面纱。仪式似的放一首南方的歌谣,泡一杯清茶,临窗听窗外的雨声。湿冷的风带着水气阵阵扑来,梦幻了二十多年的梦境就那样变成了现实。内心却没有多少激动,原以为这样的时刻我会大声惊呼芙蓉香细水风凉,会忍不住的默背《雨巷》,而置身此景,却只觉得有点冷。
我以为只是碰巧遇到那样的天气,直到第二年春天,第二年冬天,第三年春天......每次春冬要来或要走时,总是阴雨慢悠悠的浸透这个城市十几天。去年春天的回南天最严重,早上上班前关好门窗,回来到阳台一看,豆大的水珠盈盈欲滴,成束的往下流。刚把灯的开关按下,砰地一声灯泡就炸了。楼道里永远像是刚刚邻居家淘气的孩子尿了一地。如果谁上班去忘了关窗,肯定会度过几个难忘的辗转反侧的夜。
今年的天气像是长大了的孩子,懂事了,不撒野了。前两天每次都是刚沉下来,下了半天的雨,湿湿的空气刚有了感觉,第二天就出太阳了。听到周围的人说,千万不要再有回南天,赶快出太阳吧。我竟开始怀念内裤洗了一周都不干并且还长毛的日子。怀念向二十多年没用过电热毯的南方人推销这一神器的日子。
推开窗,外面的雨又下起来了,我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江南四月雨凄凄,天街小雨润如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