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我说:我觉得就算你看过的书我一本都没看过,我们的思想也有可能是一样的。
我问:有没看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答:没有。
我回了一个微笑,脸好似被打肿的那个。
“一本为所有人而不为任何人的书”——尼采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设的副标题。我的理解是:这本书是写给全人类的,如他所说,“像《圣经》一样被阅读”(其实我没看过《圣经》);同时这本书却又“不是知音莫与弹”。
尼采曾说“上帝已死”,于是八十年代的文艺青年振臂高呼“虚无主义到来吧!上帝死去了”、“最高价值自我贬值了”、“我们的生存是如此地没有意义”等一系列生存口号,并创作了一连串可歌可泣的作品。文青在自己的小楼阁中卸桌腿砸灯泡,风风火火地革新,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当他们怀着激荡的情感,扛着模糊的定义走向假想中的战场时。但是我明白,这个故事固然英雄主义,却也十分可笑。
周国平说:“尼采是为精神上高贵的人写作的,不是为社会小人物写作的”。真正的尼采,从未被他们理解。
每次我看到诸如尼采的励志心理学一类的书,都忍不住翻几翻,翻完又忍不住唏嘘。当我看到有人拿着一本被肢解的尼采认真地看时,我很想劝他不要再看了,还想很坦诚地跟他说,我不是担心你,我是为尼采感到难过。
看《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前,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尼采当时的生活状况:尼采离开巴塞尔大学后,没有职业,四处漂泊。一个人独居一间农舍,孤独、贫穷、绝望以及最后那匹马,最终把他逼疯了,但也最终完成了这部作品。
该书前三部出版后,只售了百余册;第四部他自费印刷,也只印了四十册,仅在少数朋友中流传。但是这部生命力作,文如其人,如他在该书第一部所说的那样:“一切写下来的东西当中,我只爱人们用自己的血写成的东西。用血写吧,而且你将体会到,血就是精神。”
所以,当看这本书时,似乎隐约可以听到,受伤的雄鹿的哀嚎;分娩的产妇的呻吟;深夜的弃婴的哭啼,断断续续,撕心裂肺,都是生命最深处的挣扎。只不过,太多精神上的聋哑瞎,对尼采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充耳不闻;默不作声;熟视无睹,越来越冷漠无情;越来越势利庸俗;越来越麻木不仁。应了尼采书中那句:“从前精神就是上帝,然后精神变成了人,现在甚至变成群氓了。”于是他们就在沉默中灭亡了。
陈君华在其作品《深渊与巅峰》(论尼采的永恒轮回学说)最后说,他研究尼采八年,这八年来尼采是他无法摆脱的地心引力,如今终于要分手了,不知将何去何从。我永远记得看到这句话时我十指紧扣作祈祷状,不知将何去何从的人,越来越清晰地听到自己衰老死去的声音。然而此时此刻,陈和我都很难想象这一份精神还有多少人珍重,或者被什么样的人作态亵玩。
因为口号比内容更有杀伤力,情怀比精神更加打动人,就像上文提到的八十年代的那些文青一样,天底下任何形式的自私都别无二致。
比如,深谙支配之道的黄执中每次起身落座,掌声如雷。没有人注意到他偷换概念、窄化辩题范围,没有人置疑他破题的角度。荷尔蒙充斥着他们大脑的每一个角落,在不明所以之中,他们被打动被说服。一个群体泛滥的情感让因为所以然变得浪漫自大和傲慢危险。
时至今日,民众的思想的架构或者说深度,感性部分比理性部分大得多或者说感情远比精神饱满得多,以至于让我觉得这是媒体、政客等这些蛊惑家有预谋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