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一长假的第二天,小姑子结婚,室外西式婚礼,定在上风上水的城东海岸线,蓝色海水上去是万亩绿地,会所,疗养院,整城的精英所在。
我坚持穿灰粉长裙,帮先生搭配灰蓝西服。给他打粉色领带时,他忧郁的看我,“就这一个妹妹,不够高调。”
我眨眼睛,抽紧领带,他佯装窒息,“你高调,要去抢亲?”
2,
还真有“抢亲”。
微醺海风,衣袂翻飞,新娘新郎面对圣坛,牧师询问过新娘新郎是否愿意,按照程序,询问现场宾客。“如果你们知道尚有拦阻他们进入婚约的因素,可以反对。”
“我反对。”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稳步走出来,很有绅士的弯腰致歉,请求牧师递给他麦克风。小姑子吃惊的瞪大眼睛,转向新郎,“我不认识他。”几个伴郎围了过去。我止住他们,因为那位先生的眼睛,柔和温雅,充满善意。底下闹哄哄一片吵杂。
3,
“我的夫人,跟随我60年,为我养育了三个孩子。我很后悔,三个孩子先后在医院出生,长大成人,我都不在夫人身边。我是一头蒙了眼睛上磨的驴,六十年来,做着自认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她待我像小孩子,像爱护眼珠子一样照顾我。所以,我反对,在新娘不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就用誓言约束她。我反对,在新娘还不明白未来要付出什么,就用义务限制她。我还反对,哦,我的夫人,朝我走来了…… ”
老先生,停下演讲。伸出右手,仿佛邀请什么人,指尖和声音都在颤抖。“我还反对,每次我在台上,你坚持做普通观众,你应该,站在我身边。是你,让我站在这里。”
4,
然而,神坛对面,没有人走过来,接受这个邀请。神坛后面,反而挤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叔,额顶上的汗反着光,一边点头欠身,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父亲,疗养院里面跑出来。” 他快步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护士,要带走老人。
我拦住他,“既然来了,观完礼再走吧,老夫人还没有来呢。”
大叔擦了一把汗,给我们站在近前的亲属,深深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父亲,以前是培训师,帕金森好几年,一直不记得母亲去世,他总是希望,像最后一次演讲一样,母亲能走上台前。对不起,真心打扰。”
5,
先生帮我扶了扶手中的摄像机,揽住了发愣的我,用嘴唇轻轻碰我的耳垂。“惜取眼前人,谁有本事老天爷和抢亲? 你的眼睛湿了,我的眼珠子 。”
我贴向先生的右臂,把眼泪洒在她的西服上,微笑,“老夫人听不到的,变成我们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