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室里寂静无声,微微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夕阳余晖让整个房间酝酿着黄色,老鼠肆无忌惮地扫荡着每一个角落,“砰”,啤酒瓶从桌子上掉下来,玻璃碎片和酒在空中漫舞,惊得鼠群四散而逃……
这里是济南的街道,行人旅客匆匆忙忙。这是三叔熟悉的地方,他已无数次的从此处经过,对街道上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这里也是他陌生的地方,似乎一切的事物都与他毫不相关,是的,他本不属于这里。听父亲说,三叔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叛逆成性,十多年前离家出走,孤身一人来到济南打拼,却屡屡碰壁,最终一个人孤苦伶仃,陪伴着的只有岁月和酒。
父亲夜里走了, 连夜赶往省立医院,打电话回来说,三叔脑溢血住院了……
三天三夜,动了两次大手术的三叔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家里人却犯了愁:巨额的医药费使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况且三叔离家多年,家中也没有地方供他居住。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脚步都是急匆匆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过。家里人的对话也变得越来越少,母亲干活时尽量多发出一些声音,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家中像死水一样沉寂。
父亲带我去探望三叔,我一路上都在想,三叔究竟是什么模样:高大健壮还是瘦骨嶙峋?我并不知道。可当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我却大吃一惊:四十多岁的三叔活生生像耳顺之年的老人,骨瘦如柴的身上没有一丝活力,被刀削的脸上印刻着岁月的沧桑痕迹,目光呆滞,阴翳的双眼似乎放不出一点光亮。“叔”,我怯生生地小声叫了一声,三叔只是眨了眨眼,好像没有听见。“叔!”我加大音量,重新叫了一声,三叔微微侧了侧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入夜,父亲带我去三叔的住所—一处破旧简陋的地下室。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洒在地上,照得那路边的柏树显得银光闪耀,格外妖艳。绕过曲折的小巷,“吱”,推开老旧的门,一幅邋遢脏乱的景象映入眼帘:啤酒瓶在墙角堆积如山,床上的床单都已经磨烂,桌子上的泡面还没有吃完,已然是几天前了。父亲在旁边叹了口气,目光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好像是在对我说:“你三叔这几年混的”,又顿了顿,“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最后就剩下了微信里的几百块钱……”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日子犹如流水般悄然流去,我盼望着时光会冲刷掉我家里的伤痕。一切都好像重回平静,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三叔去世了……
我终未再见到三叔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