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夜成都雨疏风骤,门窗被呼呼的风声拍打不停,像是一直听到有人想敲门进来的那种不安。晨醒仍然心惊,感觉住了一夜的呼啸山庄。
夜半电闪雷鸣,狂风肆虐,爬起来关窗,仿佛站在楼顶的露台般危险,四面而来的风灌满全身。
那一刻,恐惧感使我迟疑了一下。当下觉得,风仿佛是拥有生命的强大力量。这时的它暴戾、充满毁灭欲,魔性的一面掩盖不住地显现出来。
才说着春风和煦,风就让你见识见识它另一副面孔。唯恐你当它是吃素的,小觑了它。
风的心情最难揣测,可不是像一年四季那样规律变幻。你说春天的风温驯,沙尘暴偏偏发生在春天。你说夏天的风清凉,狂风暴雨却在夏季肆虐。更不用说秋风萧瑟,冬风凛寒,雪中送炭是它,雪上加霜也是它。
风像一个说一不二的君王,愉悦时随便一赏,就福泽大地,变起脸来一声令下,就殃及众生。风也像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既有柔情蜜意的缱绻,又有日行千里的决断。
风和人一样,有天使般播撒爱与美的一面,也有魔鬼般摧毁万物的一面。
它可以寂然无声地拂过,也可以是各种声响: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湖心波动的声音。
春风得意马蹄疾,喜报传来的声音。
夜阑卧听风吹雨,雨打窗棂的声音。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嘶吼侵略的声音。
东风夜放花千树,万灯齐发的声音。
帘卷西风,黄花委地的声音。
2
同样的还有水,火,光,电……
载舟是水,覆舟亦水;取暖是火,毁烧亦火。人们以溢美的词汇形容它们,致谢它们,又猝不及防地为它们伤害。
万事万物,无不具有两面性。既可以温柔可亲,又可以狰狞可怕。不加控制的肆虐,无疑是一场灾难。
可见,“自我”这个东西,并不是一味坚持就好。个性脾气是要有的,太强大了却很可怕。
这点在人类身上又体现得格外具体。
3
人的体内也潜藏着天使和魔鬼的两面性。
天使面,让我们相信真善美,感受到身心的平和愉悦。魔鬼面,最初是平静外表下的暗潮汹涌,让我们狂躁不安,怀疑一切,如若不加抑制,它分分钟就跳出来打破一个个平衡的当下,毁灭一个个平静的自我,顺带捣毁一段段温情的关系。
自我,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有时它弱小,安安静静地蛰伏在体内,让人难以觉察。有时它强大,可以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创造力,或是破坏力,可以成就一切,亦可毁灭一切。
我们常强调着寻找自我的重要性。遵循内心,不要让自己生活在别人的想法里,走出自己想要的轨迹,人生才不算虚度。
但更多的时候,除了坚持,我们却忘了“控制自我”。
控制那个被坏情绪和负能量驱使的自我,控制那个汹涌、不满、贪得无厌,或者没有安全感的自我,安抚它,鼓舞它,直到魔鬼和天使此消彼长,又看到那个喜欢的自己出现。
找到自我还远远不够。坚持的同时,懂得控制,方为不迷失自我。
因为,当“自我”过于强大,不仅会伤害身边的人,还会让自己陷于执念而不自知。
这个过程是多么艰辛,回环往复,像一场看不见的战斗。心中天使与魔鬼搏斗的战场,可能已伤痕累累,也可能像狂风吹过的麦田,野火蔓过的草地,又长出新绿。
这个过程会让我们看到:人何其渺小,别说征服什么,常常连自己都征服不了。但人又是多么强大,战胜了自己,就能战胜一切。
塑造一个好的自我固然难得。但有时,“忘我”比“自我”更可贵。
当一件事能够让你专注到忘我,甚至“无我”,才能放下胸中一切块垒,和自然万物融为一体。
那时,也许会像一场风平浪息。风不再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用力,更加平和,也更加自由。
宇宙间,人类渺如蜉蝣,自然却已给予我们足够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