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后街要拆迁了,住户已经开了会,房屋上已经画了拆字。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想要到那里去看。一大早就起来,穿戴整齐。
后街应该是城里最破旧的一条街道了,好多陈旧的板房,是解放前的产物,听说被日寇的飞机轰炸过,一下烧了一大片。就是现在,也是联排的木板房或者砖木结构的平房,外面被高楼挡住,走进这里感觉进入了另外的时空。
这里有比碗口还粗的玉兰树,有近二十棵,几乎占了后街的整个天空。这些玉兰树是市民集体争取的结果。没有这些市民的争取,要不然都做了发火柴。
那是一条街道改造,把栽的行道树玉兰树挖掉后准备毁掉,这些玉兰树都种了好多年,市民们有了感情,就写信打电话,给上边反映,迫于压力,才同意把这些玉兰树种到后街,还在电视上澄清,说本来就不会毁掉的,是在找合适的种植地方。每年玉兰花开的时候,那浓密的叶子中就像卧着一只只白色的大鸟,很是好看。好多市民都会拥到这里来观赏。
后街还是当地串串的发源地。这里的串串不是像火锅那样烫着吃的,而是烫好后盛在一个盘子里端出来吃,还有特色的水煮肉片和蒸饭留下的米汤,肉片细嫩麻辣,米汤润滑清香。她最喜欢吃串串了,然后再点水煮肉片和一大碗免费的米汤。他呢,就能整三大碗米饭,还感觉意犹未尽。第一次的串串,就是她请的。
后街,他提一个花篮,篮子里摆放着用细铁丝串好的黄角兰花。这黄角兰呈苗条的子弹形状,浅黄色,有浓烈的香味,用铁丝串起来可以佩戴在身上,做装饰,还香,上至老妪下至小女孩都喜欢。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她蹲下身来问,可以送她一个吗。她扎马尾,墨镜大耳环,鹅蛋脸,淡红唇。他笑说可以。她还真不客气,就选了一个戴在胸前,然后离开,马尾在后边一晃一摆的。回身又给他一个笑。虽然她没给钱,但是他也没觉得这不好,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自己想送都没机会呢
第二次来的时候,她身边跟了两个女孩,嗨,我又来了。女孩子还是墨镜大耳环,不过嘴却是涂了樱桃色,红艳艳的。她们每人都挑了一个黄角兰,她说没钱怎么办,要不然她用礼物换。样子挺可怜的,像一只盯住主人的小猫。他心一软,点头。她伸一个手指勾他,你过来,我给你我的礼物。他不晓得她有啥名堂,把头伸过去。她突然也伸头过来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子已经哈哈笑着跑开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呀。不过他的心里还在回忆着刚才女孩柔软的嘴唇。我告诉你,你从今天起不能在这里卖花了,要是被我发现,我全给你砸了。一个长头发满脸青春痘的青年突然蹿了出来,他双手揣在裤兜里,尖头皮鞋碰他的花篮。这是你家的吗,我什么不能在这里卖。都是年轻人,他也不怵。青年冷笑了,扒拉下遮住眼的长发,然后一脚突然朝他踢去,他没想到这青年会突然出手,都没有来得及避闪,被一脚踢倒在地。
杨狗你干什么。突然一个女声响起。然后就看到她冲了过来,狠狠的一巴掌给这个青年闪去,这青年一退步躲过了。就是这个刚才亲他的女孩子,她挡在了他的前面。我不想看到他。这个叫杨狗的青年嘴一歪。为什么,他又没有妨碍到你。女孩冲他吼。就是妨碍到我了。妨碍你什么了,你给我说。告诉你,他是我罩着的,你别想动他一根寒毛。杨狗头一拧,走了。
被一个女孩子出头,他感觉特没脸,本来想好好跟杨狗干一架的,可是他已经被女孩给骂走了。怎么样,有问题吗。女孩子问他,言语里尽是关切的意味。他摇头。走,我请你吃饭。女孩子拉他的手臂。他甩开了女孩的手。女孩子看看他,笑了,递给他一张喷香的手帕。他不解。女孩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嘴一裂,笑了。他用手帕一抹,原来刚才被女孩亲的地方印上来口红。刚才没发觉,现在一想起,怪不好意思的。她请他吃串串,还喝了啤酒,女孩一口一杯,豪爽的性格,他在女孩面前则变了性别。
那一顿饭,他知道女孩叫清,还知道她是这条街的老大,刚才那个杨狗也跟随她。只要他在,清会准时的过来陪他,在他身边很乖的坐着,陪他说话。等到时间就请他吃串串喝酒。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成天无所事事的样子。他想让她找个正经事情做,可是又开不了口。不过他发现清喜欢听他讲故事,特别是历史故事岳飞、杨家将、霍去病啥的。害得他不得不有空就就跑图书馆和新华书店。
他说,要不我找书你自己看吧,她说她不喜欢看书,就想让他给他讲,还是有声的。你们小两口就做这生意呀,一天能挣几个钱呢?几个走路带风,左摇右晃的年轻人凑了过来,说话的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壮实青年,白背心扎在军裤里面,外套一件红格子衬衣。
管你屁事,不要来烦我们。清的口气是认识这些人。听说咱们清姐找了个小白脸我们来看看。这个壮实青年厚嘴皮吧嗒吧嗒。黑熊,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看到你,各人滚开。清没有怕这几个人的意思。他心里也在想,要是这几个人敢捣乱,就算自己打不赢他们,也要保护清,他的眼睛在四处寻找可以用来做武器的东西。
我们不滚,你能把我们怎么样?这黑熊一副死不要脸的样子,还塞了根牙签在嘴里。你回去吧,我来解决。清对他说。这种情形,他能走吗,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面临危境。我们走。他地上的花篮子也不要了,拉住清的手离开。这边刚一动,几个青年就把他的花篮踩了个稀巴烂。清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回身给几个青年身上砸去,然后自己也冲了过去。他没想到清一个女子竟然那么血性,忙也抓起谁立在玉兰树边的竹棍追了上去,他与清跟五个青年干上了。他的竹棍把几个人都赶开了,可是这几个人亮出了刀和铁扣皮带,他的头被皮带打中,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然后有血涌了出来。清也被黑熊拽住了头发,墨镜都被打飞了。
这时候,黑熊突然啊的一声大叫,然后放开了清。清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黑熊。在黑熊的身后站着一个目光凶狠的人,这人就是杨狗,他突然出现,用刀刺进了黑熊的后背。杨狗并没有停下,从黑熊身上拔出刀,又扑向另外的几个人,这几个人慌了,纷纷躲避。
不快走。清拉住他的手就跑、一直跑到天主教堂里面。可是杨狗没有过来,就看到有好多人跑过去,说那边出事了。还好黑熊没死,只是脚跛了,要不然杨狗不会只被判10年。
清哭着对他说,说她会等杨狗,因为杨狗帮了她,她不能不讲义气。他离开了后街,从此不再回去,一晃四十年。
爸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孩子问他。他说想到后街看看,那里要没有了。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么忙,等不忙了再带你去吧。孩子说。好吧,好吧,他点头。孩子在外不容易,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事劳烦孩子。
他又慢慢的手肘支撑在床上斜着身体躺下来,这腿呀,为什么就站不起了哩。
无戒训练营第二十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