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习惯,拿到一本书先是看封皮、简介、底页、后记(如果这些都有的话),最后才打开。像吃螃蟹那样,先拆了八条腿,然后才去掀身子上的壳。
所以《浮生梦》封皮上说“因为爱你,我变成了一个疯子”,书后写“我使劲想,我还能给她什么东西。她有了家产,有了钱,有了珠宝,她还拥有我的思想、我的身体,以及我的心”,我想这肯定是一个炙热的爱情故事。
三个主角的爱情却不是三角恋。
自小父母双亡的菲利普在堂兄安布鲁斯的抚养下长大,他的相貌、举止、能力甚至思维与堂兄惊人的相似,以至于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走了几乎同样的路:同情-帮助-吸引-着迷-猜忌-毁灭。
那个女人叫瑞秋,是安布鲁斯的遗孀。在见面之前,因为堂兄死前寄出的几封信,菲利普坚定的认为是瑞秋害死了他最爱的、唯一的亲人。他把她看作是蛇,一条悄悄地在腐臭的别墅里蠕动的、阴险狡猾的蛇,他将让这个女人偿还一切堂兄所遭受的痛苦和磨难。于是他答应了瑞秋跨国登门拜访的请求。
第一天,他就来了个下马威。瑞秋预计下午五点到达,他决意在外面待到六点。他在风雨中来回闲逛闲聊打发时间,想象着这位不速之客收拾得干净漂亮,独自坐在客厅却没人理她,想象着她即便饿了也得熬到自己这个主人回家才能吃饭。
然而当他身子疲惫衣服湿透地回到家,却发现瑞秋完全没有等的迹象,她回到了房间,仆人端去了食物,并传了瑞秋的留言“请原谅不能共进晚餐,如果愿意,希望您吃过饭之后能见我”。
菲利普独自吃过晚饭,敲开了她的卧室门,怀着一颗搏斗的心。瑞秋瘦弱的身型、苍白的脸色、大方得体的言语让全副武装的他无从下手,此前的一切心理建设几乎崩塌。
第二天,他坦白了自己的恶意,但很快又说明自己恨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假想出来的女人。
第三天,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焦虑不安。
不到一周,他决定每一季度从家产中抽出一部分转账给堂兄的遗孀瑞秋作为生活费。
这之后的半年,菲利普对瑞秋的感情发展为奋不顾身的爱。他用菜篮子从银行保险箱里装回了所有的传世珠宝一股脑的倒在瑞秋床上、堆在她身上,告诉她“所有这些都是你的,如果我拥有了整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也属于你”,他毫不犹豫地在取得遗产支配权的当天转赠给瑞秋所有家产,而他自己呢?甘心情愿做一个受雇于她的仆人。
这之前,都是爱情。可这爱情是事实还是幻觉呢?拿到家产的瑞秋重新计划回意大利了,不是从前那样由一个周末逗留到一个星期、一个月、半年,这一次,她是真的决心离开。似乎是太炙热的爱让这个离婚一次又丧偶一次的女人难以承受,又似乎是在安布鲁斯身上得不到的财产如今全部得到了。
菲利普痛苦地发现,自己像生前的安布鲁斯一样,渴望拥有她,但却从来没得到过。他给了她家产、钱、珠宝、思想、身体、还有心,只留下姓,而这个姓她早就有了。他只能绝望地卡住她的喉咙又绝望地松开。
菲利普病倒了,症状与堂兄十分相似,因为同样的情伤伴着伤寒并发吗?因为家族遗传的脑癌吗?还是因为她下毒了?
大病初愈后的菲利普像大梦初醒一样开始观察瑞秋的一举一动,查找证据。
一切回想起来,都太可疑了。之前她愿意一再逗留之后却急于离开;她明明给予了自己爱情的体验却在最后否认了所有;安布鲁斯突然死去、自己死里逃生、瑞秋空手而来满载待归。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而来?
可是等不到定罪,她却死了。死于菲利普沉默地看着她走向有危险源的花园。
余生里,菲利普只能一次次地分析、回忆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若是有罪,罪有应得,可她为什么临死还叫着安布鲁斯的名字?若是无罪呢?若是无罪呢……
似乎看见了记忆里的绞架上,悬挂着自己的尸体,戴着镣铐,脸上身上涂满防腐的焦油,任肿胀的肉体和破烂的衣服在天与地之间荡来荡去。
浮生若梦,爱到头来一场空,一切看似爱情,又似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