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好好的了解下传说中的苗族女英雄务冒席的真实历史,这主要是源于自己对多姿多彩、底蕴丰厚的苗族服饰图案的浓厚兴趣,或许自己本就是苗族的身份,或许是我学美术出身的原因,当然也源于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从事的设计行业对图案的敏感和钟情吧!在台江县挂职一年多的时间里更是彻底地,完全接地气地欣赏到了玲琅满目的苗绣图案,令我在视觉上大快朵颐,极享绝美的视觉大餐,而变化各异的苗族女英雄务冒席的形象就是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图案之一。而对她背后的文化历史的好奇也正是我欲探求其渊源的原因。
务冒席(有译为“务毛席、务莫席、务茂媳、雾貌席、雾瑁席、雾貌锡、务么锡、务帽席”等),(?—公元1736年),苗族,出生于贵州省镇远县涌溪乡。长大后她嫁给施秉县双井镇龙塘自然寨的邰更我,居住在清水江岸边的寨子——龙塘村,一个至今还保持着原始风貌的苗家寨。
我想去了解和还原一个真实的务冒席,经大量搜索关于务冒席的资料,发现实在是不易,资料大多都是源自民间的传说故事,史料的文献资料极少,并且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务冒席总是和张秀眉联系在一起,甚至有说是张秀眉的得力干将的,也有说是包大度的得力助手的。总之她和张秀眉是一个时期的,是清朝末年张秀眉为首领的抗清起义大潮的抗清队伍的首领之一,是咸丰年间出现的一位苗族女英雄。
这到底是不是历史的真实,带着好奇的疑问,我专门请教了著名的苗学专家杨培德老师,方才解开了我的疑虑,原来务冒席和张秀眉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他们之间相差有100多年的历史,雾冒席其实是和雍正十三年(1735年)苗族包利、红银起义反清同时期的才对。而张秀眉起义则是在1855年咸丰五年(公元1855年),这才是真实的历史。
务冒席的历史背景应该是这样的,清朝雍正六年(1728年),清军进军清水江、都柳江苗疆,雍正十三年(1735年)苗族包利、红银起义反清。乾隆元年(1736年)起义失败。这次起义,苗族人死亡三十余万,被烧毁苗寨有一千二百二十四寨,占总村寨的百分之七十五,务冒席所在的龙塘苗寨自然也无法幸免。有史料记载为证:贵州总督张广泗在巜清理内地苗民情形折》(乾隆元年)中说:“有施秉县属龙塘、白坝二寨,出有女苗老申、阿冒等自号苗王,招集丑类,攻犯营汎,罪大恶极。虽逆犯老申等久经拿获,而该寨逆苗皆属倡谋首恶,亦难轻恕,于八月二十四日发兵剿冼。以上查拿剿寨,共斩获苗首四百三十余级,生擒逆苗男妇五百三十余名口等情。”
通过贵州总督张广泗在巜清理内地苗民情形折》的记载可以得知苗民传说中的务冒席即是“自号苗王的阿冒”,务冒席应该是雍正乾隆年间苗族包利、红银起义时期的女苗王。而不是“清朝末年张秀眉为首领的抗清起义大潮的抗清队伍首领之一。”务冒席于1736年8月被清军抓捕杀害,应该是响应包利、红银的反清起义的同时期的施秉的苗族义军。与现流行于民间的是张秀眉时期的抗清义军的一支的传说不符,务冒席和张秀眉其实不是一个年代的人物,务冒席要比张秀眉早100多年。那为什么诸多的民间传说故事都要把务冒席和张秀眉扯在一起?并且一直流传至今?这让我也深感纳闷!我猜想可能是苗民们的一种美好期愿吧!希望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人物都能联合一起!苗民把不同时期的历史人物通过神话般的传说故事串联在一起,跨越时空的想象也正是苗族同胞丰富艺术想象力的根源,难怪她们创造的这些类似神话传说的抗清人物形象会如此生动感人、精彩有趣,个个感觉似神仙般法力无边。
但无论怎样,务冒席都无疑是苗民心目中的女英雄形象,流传的对务冒席神话般的传说故事正是反映了苗族同胞对反抗精神的崇敬。黔东南清水江沿岸的苗族同胞,常常还唱着这样的一首歌:“苗族英雄乌冒席,一箭射死九个敌……”。务冒席自幼习武,武艺不凡,行走如飞,胆识过人,箭法高超,随身带一把兽皮伞,旋转起来能挡万支飞箭,她还练得“指手伤人”之绝技,手臂一挥,掌上的“五毒绣花针”便直穿敌人要害,由于绣花针很细,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她会“指手伤人”的巫术,讹传至今。在清水江一带,乌冒席是颇富传奇色彩的人物,民间传说她时而化妆成老太婆,时而巧扮回娘家的少妇,时而装扮成挑柴进城的小伙子,深入镇远、台江、施秉等地的敌营刺探军情,巧妙地抗击清兵。务冒席带领的苗族义军不断壮大,从屯兵手里夺回了被强占的田土,分还给农民耕种,还赶走了屯兵。苗疆山寨恢复了笙歌鼓舞,台江施洞独木龙舟节欢声再起,黄平谷陇芦笙再度吹响,苗民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相传包利的义军失败后,清军斩草要除根,彻底剿灭苗族的反抗义军,以务冒席为首的龙塘义军自然也就成了围剿重点,由于龙塘义军早有准备,故而清军每次进寨,都空无一人。原来,聪明的苗家人已利用龙塘背靠大山,面向清水江,侧临悬崖,寨子地下溶洞多的特殊地形,对全寨作了御敌防备。在寨前用钟乳石垒起了防护墙;寨里的小巷都设计成三岔路,巷道纵横交错,陌生人进入难以一时走出;住房除前大门外都在屋后留有小门,可以前门进后门出;每家每户相隔处都用青砖砌成高高的马头墙,刀枪无法射穿,重要的是还可以防火。务冒席还挖通了从自家到地下溶洞的通道,带领村民在溶洞里打铸刀枪,习武练箭,储备粮草。在龙塘村,外人从任何一个方向来都会及时被发现,敌军攻击,苗民可守,敌军进寨,百姓可撤,或躲入山后森林,或藏于地下溶洞,全寨人于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清军多次围攻无果,一气之下点燃了务冒席的房屋(其遗址犹在),几栋木房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幸得每户都有马头墙相隔,火势才没有在全寨漫延开。无家可归的务冒席白天只好躲在山洞里,晚上悄然无声回到家中。
一天临晨,清兵偷偷包围了龙塘村。天亮时,一清兵化妆成苗民进村,遇到一个小孩,便拿出糖来哄道:“我是来找务冒席去打官军的,你晓得她在哪个地方吗?”小孩已对清兵的多次围剿滥杀苗民恨之入骨,一听说是要去打官军的,马上带着此人到了务冒席经常藏身的山洞,恰看到洞口有务冒席不慎丢失的一只绣花鞋。清兵进入洞内,雾冒席利用洞内七拐八弯的地形与清兵周旋,施展她的“五毒绣花针”,清兵倒了一地又一地,但终因寡不敌众,一番抵抗后被擒。由清兵押送至湖南,到镇远后被杀害。当乡亲们把她的尸抬回故乡时,所过之处,苗民一路含泪相送。天下起了大雨,清水江爆发了百年不遇的洪灾,那是苗山在为英雄务冒席而哭泣,那是清水江在为清兵暴行而怒吼。
至今,在施秉、台江沿清水江一带及镇远县鼓楼坪苗族民间,仍流传着动人的《务冒席歌》,歌词直译为“……打来又打去,打了七年半。清军人太多,苗军打不赢,寨头被攻破,苗寨齐悲哀。山龙在咆哮,老虎也哭泣!冒席藏山洞,鞋子丢洞边;清军真狡猾,拿糖哄小孩,请小孩带路,去找乌冒席,看到绣花鞋,捉到乌冒席。冒席被捉了,送到湖南皇帝家(过去黔东地区苗民认为皇帝住在湖南),八匹马拉她,拉她手和脚,身体分四半,尸首抬回乡。可怜乌冒席,人人流眼泪。她带头打屯兵,夺回田土千家种,如今失败了,受苦却是她一人。”现在龙 塘自然寨内,乌冒席的故居遗址尚存。
有一首长长的苗歌就是专门歌唱务冒席的:“龙塘务冒席,提裙子骑马,裙重9斤半,子弹打不穿,一跃9道坎,背起孩子去,行走如疾飞,杀敌如割菜……”人们还传说她有一把神伞,子弹打不通,刀剑砍不动,后来,有坏人用狗血淋着了神伞,神伞才失了神效。又说她有法术,有一次她晒谷子时有许多鸟来吃谷子,她随口骂了句“你们这些该死的鸟!”这些鸟便都纷纷死掉了。苗族老人们说务冒席是在她的丈夫死后伤心过度,元气大伤兵败被摛,然后被杀害的。在追杀务冒席的后代时,有位穿着长衫的老人把她的一个男孩挟在胯下慢慢走过去才得脱险,总算给她家留下了总算给她家留下了一颗种子,一根脉,现在她的后代已发展到了30多家。
这是贵州施秉凉闪苗族绣娘龙花里家传的一件破线绣老衣上的图案,这件老衣本身就是个故事——据绣娘龙花里告知,务冒席是他们苗家人心目中最敬重的女英雄,凡是有她形象的苗绣衣,基本都是骑马英姿,这件老绣衣是龙花里的奶奶传给她妈妈,她妈妈又作为陪嫁装传给龙花里的,所以她一直都视为珍宝用心收藏。但在50年代(饿饭年代),由于家境困难,为生活所迫,龙花里不得不忍痛割爱将爱衣卖出。这是她家的传家宝,她一直惦记着,后来他们出来做生意,生活条件改善,经济上宽裕了,她还是始终念念不忘这件家传宝贝,她到处托人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其下落,龙花里于2006年从革东回购回家,终于最终物归原主。虽然龙花里付出了比卖出去时近百倍的价格,但她依然觉得物超所值,圆了她的心愿,这件爱衣在她的心目中是无价之宝。
苗族同胞把对女英雄的记念都绣织在她们的服饰里,所以我们会在苗族服饰刺绣图案里看到大量务冒席的形象(主要以清水江流域一带施秉、台江、剑河、镇远的苗族服饰为主)。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苗族绣衣也在变化,刺绣的色彩从原来的纯色到多色,纹样从简洁到复杂,但不管如何变化,苗族刺绣纹样里主要的传说、人物及动物等其蕴含的原始信息和艺术特征是一定不会变的。比如她们剪苗族女英雄“务冒席”,她一定是“大脚三尺三,带一把伞,背着小孩,穿九斤半的裙子”,苗家人看到这样的特征,就知道是她,因为苗歌里就一直这样传唱着她的故事;当然她也有被描绘成骑着象征巫术的双头鸡,一手挥舞着令旗,一手撑着隐身伞的形象;有时也被描绘成骑着战马、貅狃或大象,手持着手枪等现代化武器,俨然一个无敌女战士的模样。总之这就务冒席在苗族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