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县城杏花村大酒楼,往日这里熙来人往,今日却分外寂静。大门两边有警察、宪兵全副武装值守。今天,老鹰山匪首楚啸天、段飞虎要在这里把蓝彩九龙云纹瓶和密信送给县长卢肇基。
有人要问了:不就是个瓶子吗?直接去往县衙,交给县长大人不就得了,何必多此一举?不过,县长卢肇基可不这样想。毕竟这个人老奸巨猾,另有心思:这一,他老子做过革命党,他要对外装装清廉形象,“既要做表子又要立牌坊。”所以,收礼这件事,岂能在县衙进行?
这二嘛,老家伙想利用酒楼这个地方,营造出一个热闹喜庆的氛围,好叫老鹰山杆匪有个仪式感、满足感,自己呢,又不掉面子。说不定,杆匪一高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是有的。我堂堂一县之长,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杆匪隐患,岂不大功一件?
杏花酒楼门外是条东西大街,一街两行生意萧条。街上赶集的,要饭的,耍把戏的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烧饼,好吃不贵的烧饼卖了。”
“都来瞧都来看,招抚岗的木梳篦子好看又实惠。”
酒楼错对过一卖香烟的小贩在吆喝:“卖香烟啊!老刀牌香烟。”
这时,一个头戴礼帽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掏出银元,道:“拿包烟来。”
小贩接钱,递烟,低声道:“人刚进去了。”那人点点头走了。
不多一时,一辆黄色德国BMW边三轮摩托车停在了酒楼门前。车上跳下来三个人,开摩托的着警服,另外两人着公服,径直向酒楼走来。
刚走几步,被站岗的警察拦着,“喂,那一部分?今天这里被县长大人包了,不招待客人,快走开!”
驾驶摩托的警察掏出一本证件,在执勤警察面前晃了晃,抬手,“啪啪啪”甩了给了他几耳光,道:“混账东西,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位是县政府刘参议。这位是县政府何秘书。我乃警察局督查科新上任的赵科长。我们奉卢县长之命要接待老鹰山楚啸天、段飞虎,还不快闪开!”
“是!”执勤警察不辨真伪,哪敢怠慢,只好乖乖地放他们进去。三人走到楼梯口,迎面碰到酒店崔掌柜,问:“几位找谁?”
赵科长说:“我们奉卢县长之命见老鹰山段飞虎他们,头前带路!”崔掌柜不敢多问,带他们上了楼。
敲开三楼雅间进去,见围桌坐着几个人,崔掌柜为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卧虎山大当家楚啸天,二当家段飞虎。这位是青阳县隆兴山货贸易商行的鲍老板。这几位是?”
来人各自介绍完,众人拱手寒暄,崔掌柜告辞下楼。
楚啸天用疑惑的眼光望着他们,问:“卢县长不是说亲自来吗?”
何秘书看看表,说:“卢县长正在开会,一会儿就到,他叫我们先来招待各位。”
刘参议一脸韫色,道:“怎么?你们信不过我们?”
段飞虎赶紧说道:“啊,不,不,刘参议误会了。”
这时,鲍老板插话:“啊!这位刘参议年轻有为,家居何地啊?”
“上蔡。”
“哦?巧得很,咱们是同乡,上蔡历史悠久。是古蔡国所在地,秦相吕不韦、汉相翟方进的故里,海内外蔡氏祖地,我常引以为豪。”
“啊,不!不!鲍老板,新蔡不是吕不韦而是秦相李斯的家乡。”刘参议纠正道。
鲍老板赶紧说:“对!对!年轻人记性好。看得出刘参议有学问,哪个学校毕业的?”
“民国十一年,开封留学欧美预备学校毕业。”
“哦,我知道,首任校长是杨廷宝先生。”
刘参议心说:这老家伙想试探我,于是,就笑笑,道:“鲍老板,你又错了,开封留学欧美预备学校首任校长是林伯襄先生。
鲍老板听了,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啊?对对,对,到底是年轻人,了不起!了不起!”
刘参议话锋一转,厉声道:“大当家,二当家,你们上次偷偷袭击县保安队,县长可是很恼火啊。”
段飞虎赶忙解释,“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啊!在江湖讨碗饭吃太不容易了。所以,这次来,一则,向县长大人负荆请罪,二则,献上两份厚礼。”
鲍老板也赶紧打圆场,“两位当家的对县长大人仰慕已久。这次前来给大人献宝,就是明证。”
“是啊,是啊。”楚啸天此时也精神起来。
何秘书问:“哦?这么说宝瓶和密信带来了?”
段飞虎答道:“带来了!”
“拿出来看看吧?”
“这?”段飞虎有些犹豫不决。
刘参议“嚯”地站起身,“怎么?说了半天,你们的还是信不过我们,何秘书,赵科长,咱们走!”说着,拉着两人就要走。
鲍老板忙给段飞虎使个眼色,段飞虎起身拦住,说:“众位息怒,就看看也无妨。”
说着话就从桌子底下的木箱里取出了一个红布包伏。
话分两头,咱们放下众人看宝瓶不说。却说,此时,县长卢肇基乘坐的小车驶出了县政府大门,他要赶往杏花村大酒楼接受蓝彩九龙云纹瓶。这是县警察局的一辆美国福特T型车,车厢经过拉长改装,平时,可以乘坐7-8名巡警巡逻。驾驶室内装有一个筒形警报器,警报器后面有一个摇把,转动摇把控制警报器发声。
刚才处理公务耽搁了点时间。卢肇基看了看怀表,催司机加快速度。
小车一路鸣笛快速行驶,将到新丰路口拐弯时,突然,大街上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力车夫不知因何原因打了起来,车子横七竖八撂在路上,赶集的行人“呼啦”围过来看热闹,把个大街堵个水泄不通。这下,可把卢肇基急坏了。司机下车招手,“蹬蹬蹬”跑过来一群巡警,朝天“啪啪啪”一梭子,吓得众人纷纷逃散。
道路刚通,小车正准备启动,冷不防,跑过来几个小乞丐,到小笼包子摊位前,每人用脏兮兮的小手抓起包子撒腿就跑。摊主抄起棍子就撵,几个人在街当中又打闹起来。这边正闹,那边又跑来一群小乞丐,猛地把小笼包摊子“叽哩咣当”掀翻,正燃烧的炉灶、炉灶上的几层包子笼,做包子的案板、凳子及一堆柴火“叽哩咣当”,“噼里啪啦”都甩在了大街路当中。卢肇基那个老混蛋甭说有多急,他摇开车窗,哇哇乱叫,司机不停地按喇叭。
再说香花村大酒楼,众人欣赏完宝瓶,督查科赵科长对段飞虎说:“嗯。不错。这宝贝县长大人肯定喜欢。不过,近来盗匪猖獗,就说这酒店,前些天,刚发生一件凶杀盗案。一个大盗,白天破窗杀死了客人,偷走了随身贵重物品,此类事件防不胜防。所以,我们来之前,县长大人一再吩咐,要我们先赶到这里,把宝瓶、密信带到下边,由公安局警察严加保护,以保万无一失。”说着,抱起宝瓶,抓起密信就要下楼。
段飞虎慌忙起身拦住:“这?赵科长,不妥吧?县长大人还没到,是不是等等再说。”
楚啸天一言不发,赵科长一脸怒色。
看骑虎难下,何秘书道:“二位当家的不必担心,有我在这,刘参议和赵科长带东西下楼,去去就来。”说着,拽着段飞虎坐下。
几个人眼睁睁看着刘参议和那个赵科长带着东西下了楼。
少顷,酒楼大门外传来了几声汽笛声,“嘀嘀--嘀嘀---”。何秘书站起身说道:“县长大人到了,各位稍安毋躁,我下去迎一迎。”边说边快速下楼。
这回真是县长卢肇基。他和秘书邱林光两人下车,在崔掌柜引领下匆匆上了楼。
楚啸天、段飞虎一见,慌忙起身,垂手侍立,毕恭毕敬。
段飞虎左顾右盼,不见刚才三人上来,就斗胆问:“县长,刚才几个人,说是您派来的,叫什么刘参议、警察局督查科赵科长、县政府何秘书。怎么?不见他们一起上来?”
县长卢肇基一愣,“什么刘参议、赵科长、何秘书的?我没有派什么人来。宝瓶和密信在哪?”
段飞虎战战兢兢,答:“被他们带下了楼。”
“混账!你们的上当了!八成是被人骗走了。”卢肇基紧攥的右拳猛地击打在桌子上。怒吼道:“快快传我严令,全城戒严搜捕这三个贼人,一定要把宝瓶和密信追回来!”
“是!”在座的楚啸天、段飞虎、鲍老板,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卢肇基一脸暴怒,起身便走。秘书邱林光紧随其后。楚啸天、段飞虎愣在了那里。
一时间,大街小巷,哨声、警笛声、男女老幼哭叫声,响成一片。警察、宪兵到处搜查、拦截、抓人。摊贩卷摊,行人逃散,一片乌烟瘴气。
却说,刚才,几个人乘摩托从杏花村酒店出来,街上疾驶。行至一背巷口,里面窜出一人,手举帽子向他们招手示意。摩托嘎然停住。
“快,脱掉外面衣服,随我来!”三人迅即跳下摩托,脱掉衣服,随那人疾步穿背街走小巷,拐右拐跑到一处所在。抬头,见面前一酒馆,墙上杏黄招子迎风飘动,上写“宗记黄酒馆”。众人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人,便是酒馆老板宗达江,县保安团在城里的联络点联络员。
大家进屋,宗达江忙着端水,泡茶。“好险啊!警察、宪兵全城戒严。你们一时半会恐怕回不到保安团。耐心在这里躲躲,再想他法。朝阳,你说呢?”
刚才开摩托的是保安团李朝阳,他思索片刻,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这次,多亏子豪和苏剑。苏剑扮刘参议,子豪扮秘书,苏剑那扮相那气势,没得说,尤其是应对鲍老板那一板子话,滴水不漏。不愧高材生”
苏剑、李子豪笑笑,都不好意思起来。众人边饮茶边说笑,仿佛忘记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