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号老钮

那年清明，我带着小牛与母亲一起回老家。

母亲那时还没有摔这一跤，腰腿还凑合能走。

她老是说，趁她还能走得动的时候，想去给外婆和大舅三舅他们上坟，要不等以后老了，就去不了了。

我很想在假期出去走走，也想带小牛去农村看看，就决定陪着母亲一起回老家。

母亲听我说要陪她回去，高兴得很，马上给二舅打电话，说我们要回老家，让二舅收拾屋子床铺。

打完电话，她又张罗着收拾行李，一会儿要带这个，一会儿要带那个。

她还收拾了几件我们不穿的衣服，说要带给二妗子和三妗子。我不让她带，那些衣服太占地方，而且妗子还不一定要。

母亲说，妗子以前都是要我们的旧衣服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住院，二舅还来找母亲借过钱，母亲经常寄一些衣服什么的回老家。

她说二舅他们没有什么钱，几个孩子都要上学，还有三妗子自己带着表弟生活，没有工作，很不容易。我们家虽然也困难，但是总比他们要好一些。

我拗不过母亲，她还是把那几件衣服装进了包里。

我买了高铁票，母亲嫌费钱，她说就坐绿皮车就行。绿皮车那么慢，而且，我想让母亲感受一下高铁的舒适。

到了清明节假期，我们下了高铁又坐上公交车，到长途汽车站转长途车。

母亲虽然很长时间没有回老家，可是她很熟悉地去买长途汽车票，快到地方时，她对司机说在什么地方下车，还告诉我，二舅已经等在路口了。

二舅戴着风镜，骑着一辆拉货的电动三轮车，颠簸在乡村小路上。

我们坐在后车厢中，春天田野的风从我耳边刮过，发出“呼呼”的响声。树真多，一块一块的庄稼地连成一片。

母亲说，她小的时候这里都是荒地，后来都被开垦种上了庄稼。

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

二舅在集上买了肉和菜，到家里之后，他用钥匙打开破旧的院门。

母亲问他怎么不把门修一下。二舅说，家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而且乡里乡亲的，都知根知底，那个门也就是个摆设。

二舅示范了一下，那两扇木门就算没有钥匙，从底下把门板拖起来，门板就卸掉了。

我心想，那还锁什么门呢。

二舅说，把门锁挂上，要是村里有个什么事，别人知道他家里没人，等他回来会告诉他，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二舅一个人住，两个表哥都在外地，二妗子也到亲戚家去了。

院子很大，院门左边就是厨房，一进院门是一口压水井，院子右边的屋子里有二舅养的兔子，后院还养了两只羊，羊拴在菜地旁边。

我们到的时候是中午，二舅带我们在集上吃了午饭，那是我第一次吃香椿，二舅点了香椿拌豆腐。

二舅的腿不好，有关节炎，膝盖已经变形了，走路看起来很费劲，可是二舅干活一点都没有影响。

说他健步如飞太夸张了，但是绝对不是步履蹒跚。如果不看二舅的腿，只看他走路干活的样子，绝对想不到他的膝盖已经变形了。

母亲把给他们带的东西拿出来，二舅看到那几件衣服，说二妗子不缺衣服穿。

如今，两个表哥都在外地上班，经常给二妗子买衣服。二妗子现在别说旧衣服，新衣服都穿不过来。

我见二舅的次数不多，却感到很亲切。

我第一次见到二舅是很小的时候把外婆从我们家送回老家，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

第二次是我住院时，二舅来找母亲借钱。

第三次是母亲六十六岁那年，二舅突然出现在家里，他要给母亲过六十六。

二舅那次来，不仅给母亲买了礼物，他是第一次见到小红和小牛，还给她们俩每个人几百块钱。

母亲那时就说，二舅变了，有钱了，出手比以前大方多了。我住院时他来借钱，连一块糖都没有带来。

二舅要喂兔子喂羊，母亲说，她来做晚饭。我要帮忙，母亲不让，她说我不会用柴火灶，回头菜炒不好。

我就只好打下手，帮着择菜，洗菜。小牛帮着从水井里打水，她玩上了瘾，一桶又一桶地打水，老是问母亲还要不要水，一点儿也不累。

不需要打水的时候，她就去看二舅喂兔子，一口一个舅姥爷地喊。我还担心小牛会不习惯农村的生活，见到二舅会认生，没想到她那么开心。

吃饭时，母亲问二舅，表哥都在外地，地里的活怎么办。二舅说，地里的活都交给别人了，他年纪大了，干不了。

母亲又问三妗子家的情况，二舅说三妗子家里生活也过得去，地里的活也交给了别人，她自己接一点手工活。

三妗子住在后庄，母亲第二天带我和小牛一起去三妗子家。

因为要上坟，母亲和三妗子一起剪纸钱。

三妗子说，她跟村里的很多妇女都接了手工活，她拿给我看，是用珠子串成链子。定期有人来收货，再给下一批单子。

她们每天坐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一开始不熟练，珠子串得慢，后来熟练了，干活快，拿的钱就多。

表弟小时候因为生病没有及时治疗，留下了后遗症，智力受到影响，一直没有上学，也帮着三妗子串珠子，有时候帮着干农活。

三妗子家也有一个表哥在外地上班，三舅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三妗子一个人把两个孩子带大，现在年纪大了，仍然闲不下来。

三妗子让我们在她家里吃饭，二舅去城里找二妗子去了。

三妗子说，现在农村生活也很方便，想吃什么都能买，村里有小超市，就算不逢集的时候，也有卖菜卖肉的，不像过去。

三妗子在院子里种了一缸荷花，在荷花的映衬下，原本就打扫得干净整洁的院子显得更加洁净。

三妗子说，每年缸里都能结很多藕，新鲜白嫩，她人我们秋天再回老家，到时候她要给我们吃新鲜的藕，还要让我们带回家。

从后庄回到前庄有一口池塘，池塘里有白鹅，它们自由自在地在池塘里游来游去，一会儿扇动翅膀，溅起水花，一会儿又把长长的颈项伸入水里，可能是在抓鱼。

池塘边有一只黄狗，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小牛经过它身边时叫了一声“狗狗”，大黄狗好像知道是在叫它，睁开眼睛看看小牛，“汪”了一声就又趴下了。

二舅家门前是成排的树，风吹过，树叶沙沙响。二舅从二妗子的亲戚家回来了，二妗子也一起回来。

二妗子跟二舅长得很像，可能是因为人家说的夫妻相。她像二舅一样个子不高，圆眼，尖下巴。

母亲说二妗子嫁给二舅之前，跟她是好朋友了这次见面，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互相打趣，母亲说二妗子腰越来越弯，二妗子说母亲牙越来越少。

二妗子说，这就是小春吗，哎呀，长得漂亮。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长得漂亮，我看二妗子的模样，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二妗子狠喜欢小孩，带着小牛去拔兔子草。小牛乐颠颠地就跟着去了，拔了满满一筐兔子草。

二妗子对小牛说，要抓一只兔子烧兔子肉给她吃。小牛不让，她想要一只兔子。二妗子说，兔子不好带上火车，干脆用兔子毛给她做东西吧。

小牛听说可以用兔子毛做东西，高兴坏了。我们离开老家的时候，小牛手里多了一只小兔子，是二妗子用兔毛和棉花一起做的。

母亲带回去的衣服，二妗子说她留给她的亲戚穿，她自己有衣服。

二舅自己种的花生，腌的酱豆，家养的鸡下的蛋……装满了我们的行李箱，还有二妗子专门带小牛去买的衣服，还有二舅塞给小牛的几百块钱。

二妗子又塞给母亲几百块钱，母亲不要，二妗子说，她是做嫂子的，心疼妹妹是应该的，母亲要是不拿那些钱，以后就不要回老家。

我们带回老家的礼物太轻了，从老家带回的礼物太重。

齐帆齐2021年度9月品牌营第172篇，2706字，累计40355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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