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年轻人的角度,我不曾料想过老人间的爱情也能如此甜蜜,如此悲戚,又如此简单。
故事从常为戒大爷的“义举”开始,正义的常大爷遇上了占用公园空间摆放破烂儿的拾荒人李慧如与谢定山,发生争执时,常大爷掏出随身携带的麒麟鞭,立时在空地一阵扫荡,将李慧茹二人赶出公园。这是他俩的初遇,剑拔弩张,硝烟四起,势不两立。
第二次偶遇很快又来临,常大爷带着孙子拜访粤剧名旦仇美英老师,欲拜师学艺,不料在老师家中碰上了作为“保姆”的李慧如,还被仇老师退回了学生。正愁“报仇无门”的李慧如举报常大爷饮酒驾驶,却不知酒瓶中是水,最后自然是白忙一场,落得下风。
为了孙子的拜师之路,常大爷厚着脸再次探访,李慧如这次可是“威风”起来,借机讽刺常大爷公园之举,常大爷求人办事只得腆着脸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不时,李慧如被人举报占用楼道,因罚金被扣留在派出所里,手机摔坏的她只得给出常大爷留在纸壳上的电话。本想借此人情打通关系的常大爷却在警察的询问下暴露了自己就是举报人的事实,就此也终于点燃了李慧如的怒火:她质问常大爷,为何要为难本就生活艰难的她?常大爷在她悲戚的质问下败下阵来,心生愧疚。
在常大爷为孙女拍摄游乐园时,碰巧看见谢定山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妻子赵欢欣,她一人光脚坐在花坛边,小便失禁。善良的常大爷急忙通知李慧如二人,给赵欢欣买了干净衣服,还把自己的鞋套给她穿。匆匆赶来的谢定山心疼地保住妻子,并向常大爷道谢,也为之前的事情致歉。早已心怀愧疚的常大爷在谢定山的交心下与他成为好哥俩,李慧如也在此后与常大爷冰释前嫌。
春心萌动的常大爷也终于开展了“攻势”,帮助孙子拜师成功后,他开始亲自开车接送李慧如捡废品,又将孙女淘汰的旧手机送给她,与她微信聊天......李慧如也在常大爷的关心与陪伴下逐渐卸下心防,敞开心扉,与他讲述了自己的过往:早亡的丈夫与收留她的仇老师......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触碰到彼此,二人相映的笑颜,对望的眼神无一不在展示温暖的爱意。在和煦温柔的日头下,他们相拥相守,一同起舞,迎接美好的爱情。
但生活中总是充满坎坷与矛盾,现实的压迫总是给人一记冷水。醉酒的常大爷一气之下对李慧如贴上的物质的标签,愤怒的李慧如扇了他一耳光,丢下手机便离开了他。事后,常大爷后悔了,他悔自己冲动下甩出的“利刃”,让李慧如心如刀割;他气自己不敢勇敢表达他的爱,让李慧如惴惴不安。在孙女的开导下他终于又鼓起勇气,选择“讨好”自己,在李慧如生日当天前去负荆请罪,诚挚的歉意与直白表达的爱意“我中意你啊!”感动了李慧如,二人终于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从此常为戒,李慧如,谢定山与赵欢欣四人经常聚在一起,日子一天天过去,美好得似乎没有苦痛。但这一天还是来了,妻子赵欢欣的病情愈发严重了,每日每夜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她,谢定山感同身受的同时也是心如刀绞,好像过一天就离那个日子近一些,他终于选择要结束妻子与自己的痛苦。在那个日子前,谢定山与赵欢欣邀请了常为戒二人与子女们一同聚餐,可面对老父亲与痴呆的老母亲。子女们只剩下漠视与不耐烦。谢定山心中无比的失望与悲凉将他的背影染成了灰色,常大爷作为旁观者也是颇为愤怒但也无能为力。
终于,那个日子到了,这天过得很慢,谢定山给常大爷留下了定时微信消息,交代了后事,便与妻子执手双双步入天堂。原来赵欢欣患有肠胃癌,日日受尽折磨,谢定山与她相守至今终于还是决定结束痛苦,二人相视依偎着哭泣又一同步入死亡。慌忙赶来的常大爷与李慧如痛失好友,压抑的悲伤挤压着二人的双眼,床上执手的二人却平静又安详。
出于对子女的爱与体恤,谢定山特意交代了常大爷将封条撕掉把现场伪装成意外,好让子女不受二人自杀消息的影响被人说闲话。在二人的丧宴上出席的常大爷与李慧如隐忍难发,心中悲戚。可当假模假样的子女说着致辞,畅谈“孝道”,奉为“孝宴”时,握紧麒麟鞭的常大爷再也按捺不住了,一鞭一鞭抽打在宴席之上:
“麒麟鞭,保安良,除恶扬善远名扬!
头三鞭,打的是恩将仇报白眼狼,利字当头丧天良!
后三鞭,打的是没心没肝不孝子,长大成人忘爹娘!
再三鞭,打的是虚情假意立牌坊,脸上亲热肚里凉!”
这九鞭打得是得知父母自杀真相的子女们悔恨不已,良心备受谴责的他们向常大爷下跪,可真正要跪拜奉养的人早已不在了。
李慧如面对现实的阻碍与心理的恐惧决定与常大爷分开。挚友谢定山夫妻的共同赴死,仇老师与青梅竹马的陈校长因世俗偏见不得在一起,结果又因被欺瞒各自孑然一身......二者悲惨的案例沉重地砸在李慧如的心上,她恐惧当死亡来临时要再次面临的孤独,已经接触过阳光的人怎能再忍受黑暗?所以她的选择是与常为戒做“仇老师与陈校长”,分隔两地,各自安好。
备受打击的常大爷此时也是惶惶不安,摇摆不定,他也曾在亡妻死后承受漫长的孤单,挚友的离去与仇老师的例子也撕扯着他的内心。备受煎熬的他又在一个日子走到了初遇时的公园里,心中苦闷的他掏出麒麟鞭挥舞起来,发泄着这段时间的悲伤,悔恨与痛苦,不知不觉竟是倒下了。醒来的他遇见了清醒了的陈校长,恍惚之间他仿佛在陈校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激烈地反抗着医护人员的镇定动作,想出去寻找自己的所爱——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愿与她分开!即使最终死亡会带走他们,他也要勇敢地向她表达爱意,陪伴她直到最后。
不再雾霾霾的天气,宁静的农家小屋前,常为戒举起双臂围成一个大大的“爱心”,对着李慧如喊道:“我爱你!”李慧如哭着笑着,二人终于再次双向奔赴彼此,除了死亡再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三对爱情,六个人之中,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常为戒大爷这一形象,他紧跟时代潮流,心态贴近年轻人,活力张扬又怀有颗古道热肠的善心。可以说他的形象推翻了我对老年人的刻板印象:守旧不知变通,平静,古波无痕等等。生动自然的演技让我真的认识到,应该是有这么样的老人家存在的。
常大爷与李慧如的爱情始于常大爷的“义举”,常大爷“小男孩”似的皮劲儿与“热血男儿”般的赤诚活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与李慧如微信语音聊天时的激动兴奋也与年轻人如出一辙,“爱她就陪她捡垃圾”这句看似玩笑话的真实行动让人哭笑不得。二人相处甜蜜得像是要吐泡泡,时而又很温情似是微风拂面。李慧如对于这段爱情的不安感多得多,她犹豫不决,踟蹰不前,她面对条件良好的常大爷内心仍旧存在自卑的心理。李慧如从一开始常大爷对收废品的厌恶便在心中种下了不安的种子:“虽然他陪着我捡破烂,但他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我吗?”再后来,谢定山夫妻与仇老师的事情又再一次为疑虑浇上养料:“我真的能忍受再一次分别的痛苦吗?”事实证明,常大爷勇敢回应的“我中意你!”“我爱你!”最终还是叩开了李慧如的心扉,她愿意相信他会陪伴自己,带给自己安全感与满满的爱意,她愿意与他携手相伴余生。
谢定山与赵欢欣的爱情令人泪目,为之感动。二人风雨同舟,相依相守几十载。谢定山感同身受妻子赵欢欣的痛苦,不离不弃,爱护有加。赵欢欣难以保持清醒,仍旧陪伴丈夫,日夜忍受病痛折磨。从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细节方面可以明显看出二人溢于言表的爱。最终二人选择携手赴死似乎是命中注定,他们恐惧死亡却又向死而生。如果说常大爷与李慧如之间结出了甜蜜的果实,那么谢定山与赵欢欣二人则是在苦痛人生的最后绽放了凄美的花朵。
相比前两对的爱情而言,粤剧名旦仇美英与青梅竹马陈校长之间的爱情更加无奈又惋惜。被蒙在鼓里的仇美英以为陈校长已死,把自己与养在笼里的鸟儿一同关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黯然神伤。她的房间里有一扇“窗”,透过窗帘有道细弱的微光。整日望着窗户的仇美英期盼着那道希望的“光”,可惜这扇窗也只是她的自欺欺人,拉开窗帘面对的只有沉闷的墙与死白的灯。她自己打心底知道那道“光”,那份希望只是虚假的泡影,但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支撑她继续生活。陈校长也是步入年迈,疾病使他长时间意识不清,把木偶人当作美如仙推着走着。他心底也不曾忘记过仇美英,但疾病缠身的他被现实的铁链与世俗的偏见锁住手脚,无法离开医院去寻找仇美英。二人的爱情相隔两地,又经过漫长的岁月蹉跎,但依旧刻骨铭心。希望仇美英与陈校长也能如同常大爷,李慧如二人一样逃脱樊笼,自由地追求自己爱情与幸福。
在这部电影中,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并存,既有爱情的热烈与温暖,也有现实的无奈与痛苦。这么看来,老人家的爱情也要考虑很多:现实的阻碍,情感的纠葛,心理的压力等等,与年轻人的爱情相比,可能更需要勇气,也更需要家人朋友的鼓励与支持。老人渴望被爱,却又深陷孤独,在当下社会老年群体的这层底色总是形影不离。我们从自己开始做出改变,陪伴他们,激励他们,也许老人才会不再孤独,也许社会上对于老人追求爱情的声音会添几分善意,多几分包容。
电影中对家庭伦理的探讨也颇为深刻,在谢定山家中,孙辈与老人存在着隔代疏离感,子女也自私冷漠,家庭观念淡薄,旁观者的常大爷都忍不住义愤填膺。而在常为戒大爷的家庭中,孙辈与老人间亲近和睦,子女关心老人健康,这份温暖和谐与谢定山家庭的淡漠疏远反差太强烈了,实为感慨。
电影中矛盾冲突爆发的点主要在两个地方:谢定山一家最后的团圆饭以及常大爷大闹孝宴。
团圆饭上,谢定山面对疏离漠视的子女们,失落,悲伤与对子女的爱深深纠缠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与内心,就连与好兄弟划拳也要顾及孙女的学习。轻声细语地划着拳,酒一杯杯下肚,浇凉了谢定山的心,明明是一家团圆饭却不见温暖,只见得冰冷孤独。
挚友谢定山死后的“孝宴”上,山哥夫妻的音容犹在,子女们却打着“孝宴”的旗号虚情假意地敛财,宣扬孝道。常大爷在山哥的嘱咐与良知的纠葛反复鞭笞之下红了眼眶,最终挥动起惩恶扬善的麒麟鞭,并告知子女们谢定山夫妻自杀的真相。全场人都吓得动弹不得,麒麟鞭在宴席上挥舞着,气势磅礴似是要扫除一切不义,不忠,不孝的歪风邪气。
总之,《我爱你!》是一部值得观看,值得去深思的电影,它聚焦老年群体的爱情,打破了观众对此的刻板印象,展现了爱情的温情与甜蜜,也暴露了现实的病痛与无奈。同时,电影中反映的当代社会中家庭伦理观念衰弱的问题,也值得我们探讨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