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次随小唐去了TH,我以后便成为了那里的常客。每日在白天枯燥乏味的工作结束之后,到晚上我总会去那坐上一坐,常常到凌晨才肯回去。
那时开始慢慢觉的,白日里的自己才像是一个行尸走肉,每天做着重复且没有灵魂的事情。倒是在这里呆的久了,慢慢累积出了亲切感。一到了晚上,来到这里,像是回了家一样。
更让我喜欢的是,这里虽然是酒吧,但是却不仅仅只有酒,每当我饿了时,还能到吧台点上一份主食,只可惜的是菜单里只有牛肉面。
我在那里慢慢呆的时间久了。也认识了很多那里的朋友。比如总站在吧台前那个又壮又胖的白种人调酒师。平时客人少时,总喜欢拿着个笔记本记着些什么。他还总穿着一件旧的发亮的皮夹克,看起来极像个西部牛仔,因为他留着满鬓的黄褐色的大胡子,所以这里的人都叫他黄胡子。我每次走过吧台,都要和他聊上两句。
我每天在这里见到最多的人,可能就是小唐和那个日本女人真野了,因为我去的次数渐渐多了以后才知道,小唐的乐队在没接到演出时,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驻唱。
至于真野,不管什么时候你总能在酒吧里的某个角落找的到她,这里就像是她的家。每天我在这里时,她总会过来陪我喝两杯,却从未见她喝多过。
她的话很少,我和她讲话时几乎从来都是我再说她在听,偶尔才能听到她跟我说上几句,但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侃。
我也更是从来没有听到她说起过关与自己的故事。所以她给我带来的印象,就像是一座神秘的冰山,披露在海面上的一角就让人感到清冷不可触碰。以保护自己沉藏在深海下的更多的神秘让外人无法得知。
有段时间我公司因为一些原因给我放了几天假。那一天晚上我在家随便吃了点晚饭后,便像以前一样打车去了TH。到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小唐没有在酒吧,我也没有问真野她去了哪里。
今晚可能是没了乐队在,酒吧的客人并不多。我一个人坐在吧台边,又看见黄胡子好像在拿笔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记些什么,旁边打扫卫生的大爷,也拿着抹布在人较少的角落,清理上一桌客人留下的一桌狼藉。
我掏了掏口袋想把香烟拿出来抽上一根,结果掏出来只是一个空烟盒。“抽我的吧”黄胡子好像看到了我掏出的空烟盒,连忙给我递了一包。我朝他笑着摆摆手说:“没客气,我出门买一包。”接着离开吧台,朝酒吧大门走去。
我穿过无人售货店,步入漆黑的巷子,心里在想这个倒霉地方为什么不装路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正想着,突然就被一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狠狠的绊了一下,身体一个前倾摔了我个狗吃屎。我的鼻梁差点就撞到了地面上。这一绊把我气得不轻,我转过头去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倒霉东西绊倒了我,结果把头探近了一看发现,绊倒我的居然是个躺在满是积雪的地面上的一个人。
我立刻弓到他身边,把他慢慢扶起来靠坐在了墙边,又用手试了一下心跳,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嘴里不自觉囔了句“还好没死,只是晕了”。
我接下来又用手放在这人被冻的苍白的脸颊试了试体温,发现皮肉已经被冻的冰冷。估计再晚一点出来,绊倒我的可能就是个冻尸体了。
我连忙把他背到了我的背上,好在这人不重。就这样把他往酒吧里背去,在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人看到,我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男人在身后,不仅投过来异样的眼光。
我推开酒吧门走了进去,刚好遇到正要离开酒吧的真野,我急忙对真野说:“什么都别问了,赶紧给我找个地方把人放下”。
真野随即收起脸上疑问惊讶的表情,对我说了句“跟我来。”
接着顺着吧台走到前面拐了个弯,到了一个房间前停下了。真野推开房间门朝我示意了一下,让我先进去。我背着身后的那个男人,随即走进了房间。
这个地方在酒吧里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以前路过时一直认为是办公区。里面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客厅或是会客厅,中间有个大的茶水桌,旁边是几个摆放不规则的沙发围着。墙上挂满了非常中式复古的壁画,画的都是些貔貅或龙之类的图案。更让我非常注意到的是在这个厅的中间,居然还有个太师椅。
我正观察着,跟着我后面进来的真野,提高嗓门喊了一声“老满!”。
紧接着应声从厅内的其中一个房间走出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样貌非常奇怪,看起来大概有四五十岁的瘦高个,穿着一个深灰色的线扣马褂,头顶带着一个极像清朝时的财主一样的圆帽,脚底下踩着一双布鞋,手上还端着一根烟斗。两只眼角往上勾,倒竖两条长眉,人中处往下撇下两根又细又长的山羊胡。这世界要是能以貌取人,这位完全是长活了阴险小人的面目。这个人大概就是真野口中的老满。
以前听小唐说这家酒吧现在由一个叫周满的人管着,真野叫他老满,他又在酒吧内部。看来我眼前这个就该是小唐口中的这家酒吧的领头羊,周满了。
老满从房间内轻步走出,抬头看了一眼我与我背上的人,又马上把目光转移到了真野身上。像是不满意的眯起了眼,撇大了嘴说:“哟我的祖宗,我这可不是殡仪馆呐,这是从哪儿给我驼个死人回来”。
我听到抢着回答:“这人我在你的地盘门口捡的,没人管冻死这了算怎么回事”
老满叹了口气:“死我这里面又算怎么回事”
我说:“放这一会,我给他弄点热水喝,醒了我报警让人家带走。”
老满面目突然一变,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敢,我这地方警察想来就来吗”
我与真野都没有再讲话,抬头注视着老满。
老满看了看我们,也沉默了一会,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当我积了德,野丫头你给他带屋里。”
我看见老满同意了才勉强算松了口气,真野听见老满的招呼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我,带着我经过老满旁边,走进老满出来的那个房间。
老满看我们进去了,也没跟着我们,走向大门走出了会客厅。
房间是间卧室,不大。里面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下面是个保险柜,桌子上摆了一盏台灯和一些杂乱的药罐药盒。
真野与我帮忙才把我背后的那个人抱到了床上平躺好,又把他身上已经被雪水沁湿的上衣脱了下来。刚才在室外时没有灯光,我没有看仔细这个人的样貌。现在借着室内的灯光下我才仔细的看清面目。
这个人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个头不高,体型也非常的瘦。头发是染过的黄色,但是已经被长出来的黑发占掉了一半。
但是更值得我瞩目的是帮他脱下衣服后,后背上,脖子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痕,有淤青和长短不一的伤疤,更甚者在手臂上我还看到了一些烟疤。我正注视着,真野不知从哪里包来了一床被子走了过来,把被子张开盖在了这个他身上。又拿出一条湿毛巾帮这个男孩擦了擦脸。
我抬头看了看真野,似乎第一次从这座冰山身上感觉到了那么一点温柔。
真野走到窗边把从那男孩身上脱下来的旧上衣伸到窗外拧了拧水,又把它整理整齐挂在了衣架上。随即转头对我说:“你先回吧,我来照顾”。
我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身推开门,穿过会客厅走回了酒吧大厅。
我走到酒吧大厅正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会,没想到刚抬脚没两步就撞到了刚刚过来的小唐。小唐见到见到我,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先把话抢了去:“听黄胡子说你捡了个死人回来,你这才真叫捡尸啊”。
我白了他一眼,随后身体往后一倒躺在了沙发上。心里开始琢磨起来“到底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晕在外边,那个男孩究竟是谁呢”我正在思考着,突然一阵困意袭来,我眼睛一眯便在沙发上陷进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