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围绕着人建立起来的,先是有了街道,再是有了砖瓦,最后有了人的聚集,成百上千的街道才有了名字和意义,不再是孤独的方向和虚无的坐标。
从前的城市也简单,灯是灯,雾是雾。我们记得每一条街道的名字,每一个店铺的气息,像是记着心上人的每一段故事,平日里一个拐弯,便能与久远的记忆撞个满怀。
“我熟悉这里的每滴泪水,每条街巷……我熟悉这里十二月的日子。”曼德尔施塔姆说。虽然我们不断地出走,但是我们也一再地返回,因为对于彼时的我们来说,城市是抵达和归宿。
现在的城市却是陌生的,道路越来越拥挤,建筑越来越相像,没有手机地图似乎哪儿也去不了。地铁线纵横交错有如驳杂的网,日复一日地将我们带到应在的位置,我们各自劳作一天,“忍耐街市的喧哗,忍耐别人判断的目光……直到同天空一起疲惫,褪色。”
城市变得像是一座慵倦无用的巨型宫殿,充斥着郁积腐败的气味,街头巷口也满是不安和忧愁。有时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辆穿梭,会突然不知所措,仿佛不是我们生活在城市,而是城市挤压在我们之间。而伴随着一栋栋高楼而起的,是人心的遽变和占有。
每人占据一个小小的房间,
彼此有墙隔开,
以免无益的交谈。
原本温馨的房间成了动物的巢穴,盘踞着野兽般贪婪的孤独和倦意。人们不再交谈和对话,机械高压的生活让我们疲惫不堪,人人想要逃离却又无处可逃。
于是诗人试图寻求出口,如果这诺大的城市变成一座修道院,会不会一切都更易于承受一些?在另一首诗中,诗人似乎又透过提问给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此前的人们怎样活着,
是不是不需要自己的房间,
当苏格拉底每天在闹市中行走,
而阿喀琉斯住在喧器的海边。
(《自己的房间》)
一直在想诗中的“僧侣”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占据一个自己的房间,也能在生活中将自己救赎?而在城市变成巨型怪物之前,我们是否也可以在房间里打开一扇窗,听一听别人的交谈。这样,城市有没有可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人是亲近的人,心是心安的心,是否也不必向深山逃去了呢?
摘自为你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