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散地域
驱车将近三个小时,我们开进了YM林场,一条水泥路,两侧稀疏林,十几户人家,4G信号已经消失一路了,终于在这里有了3G,事实证明,我又空欢喜了,再往里走,又是几片林子,树木枝桠上刚萌出新芽,但是信号已经一点都没有了,果然像大家之前说的那样,除了电信,其他都打不了电话。
其实车队是分梯队的,更宏观地去看,其实是区分群队的,我们属于后方保障群里面的救护所力量。出来驻训的班长里,少部分参加过两年前的小驻训,相比于他们,我们其实是一群啥都不懂的菜鸟。前三天,我们在一片林子里疏散,没有卸载物资,而是住在各自的车辆附近,车辆分散停放,用伪装网伪装,由于干部少,我从手术车分配到了一辆救护车上。
白天热的难熬,晚上冷的发抖。三顿饭让我觉得是每天最幸福的时光,还可以补充点水,我终于明白学长带着一箱水上车是多么明智的做法。晚上在救护车,大部分物资在车上没卸载,啥都没有,就只有凉席,睡袋,我和司机小军一起,聊聊天吹吹牛,八点就已经困意满满,小军睡在驾驶室,主副座椅中间垫点东西就呼呼睡着了。
车里载着其他人的凉席,我反复铺了几层在一侧,还是觉得身下凹凸不平,就陷入沉思来。同学们在干啥呢?也在驻训么,听说N君已经去了ZRH训练基地。可惜手机也用不了啊,我现在好像就处在自己想的那个“荒岛”中了,没有互联网,没有信息流,我只有自己,这漫长的岁月除了复习,我该怎么打发呢?要不写写日记吧,可是日记又能记什么呢?写写见闻?不敢,怕泄密。发发牢骚?不发,没啥用。
睡不着,主要时间太早了。我爬起来,披件衣服,走出了伪装网。我们的车停在一棵树下,往前是一段玉米田,一抬头我惊呆了,满眼的星星眨着眼,这是小时候童话故事里的画面。我看了很久的星空,越发的觉得自己渺小和卑微。正在发呆,就听见两个班长说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可乐和辣条。
“你们太有先见之明了吧,这都提前买了带过来?”
“哪有,那边有个大篷车,卖小食品。”
“大篷车?”
我穿好衣服,赶紧顺着班长指的方向过去,一个卡车改造的移动小卖部映入眼帘。要说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卡车一侧开放,车上像板房,顶上几块大的太阳能电池板,靠近车头有变压器和整流器,车上有冰箱,货架上饼干、辣条、面包、泡面应有尽有,车尾有张床。我带着一袋子吃的回到自己车上,分给小军一份,外面月色皎洁,车里辣条飘香。
被迫搬家
这样过了三四天,终于接到指挥所通知,前往指定地域展开,安营扎寨。大家一听来了干劲儿,很快搭起了帐篷,按照院长的想法,车在一侧排成一排,住宿和工作帐篷L型搭上,构成一个四合院模式,中央卫生帐篷,还有几棵树木正好成了园林似的点缀。帐篷里为了隔凉和平整,还租了砖头铺在里面,最后看着快一天的劳动成果,本以为终于可以住下来了,没想到保障部长带人过来了。
具体不知道是怎么谈的,最后就开始搬家,我们都憋着一肚子气,那时候我就对机关这种作派非常反感,感觉他们瞎指挥,为什么要占用我们选好的地方,为什么不早说,偏偏等着我们都干好了,过来搅局。
最后正门对着的一排帐篷搭起来给机关用了,整个救护群向外移,车辆统一停放,帐篷门朝外。我们几个新来的学员,一开始被安排到和战士们在一个帐篷里,住起了大通铺。医生要在医疗帐篷里值班,谁值班谁就搬行李到里面住。
搭帐篷时附近有个羊点,一个破败的黄土房,我们要搭的地方全是羊粪,要是白天气温上来,估计住在这儿能被熏死。正好一棵大树地下有几个土包,就铲了那里的土,过来盖住羊粪。周边树叶也得捡拾,L哥和我一起扫着树叶,一边聊着。
“哎,小时候我妈让我好好读书,吓唬我说不好好读书扫大街,现在我本科毕业了,没想到还是在扫大街。”
“……L哥你这么聊我都不知道说啥好。”
又过了几天,我在帐篷里值班看书,来了一个油库的战士。
小伙子一来就伸出手,“军医你看,我手上有疱疹?咋整?开点消炎药吧!”
我仔细看了很久,他的右手背部仔细看确实有若干突出皮肤表面的丘疹,没有红晕,不疼不痒,数量也不多,大小如小米粒样,荒郊野外的,我拿出一管阿昔洛韦软膏给他,“抹抹这个吧。”
“这个不好使,我用过。你说这是啥原因?”
“不知道,原因很多,你用过这个?啥时候用的。”
“你不是医生么,怎么不知道我这手上咋回事?不抹,我要会诊。”
我请示了一下所长,“这点小病会啥诊?救护车不能随便出。”
我回来告诉小伙子,他还是不肯,我一时想着,是不是我太温柔了?就严肃起来,“你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驻训回去再说吧,这个药膏你用的话就拿走,不用你就回去,别在这跟我说!”
小伙子抬头看我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在基层的生活里,我逐渐地认识到两点,第一,跟不同人相处要采取不同的方式,第二,只有在强权之下才有顺从。
权力的本质是什么呢?那时候我也开始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