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碧水迢迢。
扬州,惠昭寺,赭黄的寺墙上有些斑驳的字迹,一干僧众走来。一老僧人说:“对,没错,就是这里。”
另一个小和尚看着墙上的字,念道:“‘上堂已了各西东,‘渐鬼’‘什么’饭后钟’这写的什么呀!”。
“是‘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年轻和尚不屑地说,“还‘渐鬼’,我看你才是见鬼了呢。”
小和尚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僧人催促:“不要胡闹了,赶快干活,对,擦干净,然后把纱笼罩好。”
“小心点儿,千万别把字擦掉了。”
“这是谁写的呀?为什么要罩上纱笼呢?”小和尚不解地问。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老僧人叹了一口气说:“好多年以前,有个叫王播的年轻人在咱们寺里读书,自然吃住在这里。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时间长了,大伙儿看他吃住在这里,却不干活,就对他有些看法。你们都知道,本寺每餐斋饭之前都要先敲钟,平时王播很少出来,但只要一敲钟,他就直奔斋房。有一天,几个人合计好,饭前没敲钟,而是用过斋饭之后才敲。王播听到钟声到了斋房,发现僧众早已用过斋饭,自感羞辱,提笔写了这句诗在墙上,就离开了本寺。”
“那又如何?”小和尚歪着小脑袋问。
“这个王播,现在做了大官,而且要到咱们这来看看。住持怕他怪罪,让把这几个字用纱笼罩上。当初那些人的确做得有些过分,年轻人不经事,哪知山水有相逢,还不知到会不会惹出些什么祸端。”老僧人又叹了一口气。
“难道这就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小和尚自言自语。
“什么这果那果的,赶快干活!”年轻和尚训斥小和尚。
“这是佛说的,佛不是最大吗?”小和尚悻悻地应道。
“大什么大,现在,王大人最大。”年情和尚大声说道,可能自觉失言,低头去做干活状。
几天之后,王播和一行随从来到寺院,住持领着僧众远远地迎出来,还让几个小和尚列队施礼。寒暄过后,住持带着王播等众人参观一下寺院。
到了这题诗处,王播凝视良久,住持在旁道:“王大人墨宝,于本寺可以说是蓬荜生辉,特意让人用碧纱罩上,如果让风吹了,雨淋了,真是罪过、罪过。”
小和尚一旁抢嘴:“对,前几天,刚刚罩上的。”
一旁监寺狠狠地瞪了小和尚一眼。
王播没有在意小和尚的话,他依然盯着这几个字。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看的太多了。苏秦之嫂,前倨后恭;买臣之妻,欲收覆水。自古‘美人卖笑千金易,壮士穷途一饭难’呐。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原本以为长出这口恶气时会如何的快意!没有,什么都没有,时间冲淡了所有的爱、恨、情、仇,让曾经刻骨铭心的苦痛和快乐都索然无味。
“让我把它写完吧。”王播淡淡地说,他拿起笔,几下就写完了。一旁众人念道:
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
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
好诗,好诗,众人齐声夸赞。
笔刚放下,忽然钟声响起。住持忙说:“王大人,本寺准备了一些斋饭,还请王大人赏光。”说罢,伸手请王播前行。
王播打趣地问:“怎么,贵寺的钟声又改回饭前了吗?”
住持讪讪地笑了笑,趁王播走在前面,低声和监寺说了几句,监寺点头,匆匆地走开了。
用过斋饭,王播及随从就要离去,还未到大门,钟声又起,王播有些诧异,看着住持。住持陪着笑说:“为了表示对王大人的敬重,本寺已经改为在饭前饭后各鸣一次钟。”
王播笑而不语,快到山门,王播忽道:我还有一首诗,众位以为如何:
古木浓荫禅院深,春风轻叩旧山门。
只是王播腾达后,忙煞寺里敲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