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女钢铁侠
回到店里,明磊问白兰去了哪里,白兰没有道出实情,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不告诉明磊,并不是因为去找孩子的事,而是找孩子的同时遇到了强子。两件事重叠在一起,让她感觉心里有鬼,仿佛做了对不起明磊的事。
火锅店内有一个大电视,挂在大堂的一面墙上,平时播放一些食客们感兴趣的时事新闻、足球比赛、娱乐节目等,以免客人们在等候的时候显得无聊。
这天晚上,正是地方台新闻热点节目的播放时间。大堂内就餐的人很多,餐桌上的火锅热气缭绕;客人们有说有笑,推杯换盏;服务员们端着盘子在过道上快速地穿行。白兰也忙个不停,为没有座位,在门口等候的客人分发号码牌。
在经过那台电视的时候,白兰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可是,电视上出现的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本已走过去的身体又退了回来。
她感觉这个小女孩好像从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想仔细看看,画面不见了,切换成了另外一个镜头。是一个女人在接受记者的采访,一边讲述,一边哭泣。店内人太多,电视的音量开得很小,她只能看上面的字幕。
虽然没有从头开始看,但是大致内容白兰还是看明白了。
事情发生在离省城二十多公里外的小镇。前天上午,这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女儿到集市上去赶集。镇上的集市每周只有一次,所以赶集的人很多,周围十里八村的都到这里采购生活用品。
这位母亲想给女儿买一套毛线的帽子和围脖,摊位上的款式很多,琳琅满目,她挑花了眼,这个拿起来看看,那个拿起来比量比量,始终拿不定主意。
摊位前购买的人很多,这位母亲只顾低头挑选,却忘记了孩子。等到她终于选中了一套粉色的有雪花图案的帽子,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女儿不见了。
这位母亲急得在集市上到处寻找,直找到集市散了也没找到。后来发动家里人一起找,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是,天都黑了,也没找到孩子。第二天家人才想起报警。
警察展开了调查,集市上一个便民超市的老板娘提供了一个线索,她说是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小女孩,孩子的大小、穿衣打扮与走失的孩子差不多。之所以注意到这两个人,是因为那个老太太的外貌很奇怪,头发明显是假的,而且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很年轻,要不是头发是白的,穿着老人的服装,其实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小女孩子手里拿着一颗大大的棒棒糖,开心用舌头地舔着。但是并没有看到两人往什么方向去了。
由于来赶集的村民分布在各个不同的村,大范围调查起来比较有难度,就想到了通过媒体采访的形式,希望寻找目击证人。
白兰想,电视上的那个小女孩会不会就是前天晚上那个小女孩呢?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面,但是那个小女孩有一个特点,一只眼睛是双眼皮,另一只眼睛是单眼皮。虽然照片一闪而过,但好像也是一双一单,而且感觉确实有点像。但是前天下午她遇到的那位母亲又是谁呢,难道真如强子所说,是个骗子?
如果两个女孩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孩子是怎么来到城郊菜市场的呢,时间和地址都不对。白兰不禁开始担忧起来,站在电视前傻呆呆地像失了魂。
看到白兰站在电视前发呆,服务员小红连忙过来提醒她一下:“店长,你怎么了?刚才客人让你给调个二楼大点的包间,你给调了吗?还有,客人想要退个菜,你看一下?”
白兰这才反应过来,忙上二楼去了。
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碰到明磊,白兰欲言又止。她想把小女孩的事情说给明磊听,让明磊给她出出主意。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怕说着说着,说漏了嘴,万一再牵扯出强子,不好解释。
明磊见白兰情绪有些反常,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忙了一天有点累。”
“那就快回去休息吧,我表姐找我有点事,可能是交待明早进货的事。要是你能坚持,就等我一会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站了一天,白兰不想等了,还是自己回去吧,早点上床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回到家,白兰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小女孩的事。好不容易睡着了,恶梦又一个接着一个。
她梦见那个小女孩满身伤痕、奄奄一息,手上沾满了鲜血,拖着受伤的残腿爬到她的跟前,抱住她的腿说:“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随后,一群警察把她包围起来,前面的一个警察,给她带上了手铐,从后面狠狠地推着她,让她去给小女孩的母亲道歉。孩子的母亲恶狠狠地扑向她,愤怒地撕扯着她的头发……
白兰从恶梦中惊醒,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吓得再不敢睡去。
早晨起来,白兰想到派出所去一趟,她想去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把她遇到小女孩的事说一下,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下线索。如果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她会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即使两个小女孩不是一个人,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至少她的心安了。
吃过早饭,白兰还没等出门,就听到手机铃响。她打开一看,原来是强子。
“白兰,昨天你看没看电视?”电话那头的强子说话有些急促。
“什么电视?”白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就是二台的新闻热点。”
“你是不是想说有个小女孩丢了那个新闻?”
“对,你也看了?”
“是,看了。”
“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吧?我怎么听说也是穿了件粉毛衣,和你讲的差不多。”
“我看到照片了,确实和那个小孩有点像。”
“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强子继续追问。
“我不确定,因为只看了一眼,而且照片不是当天的照片,衣服和头型都不一样。”
“听说现在正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只要参与其中的都要被严判。如果那天的小女孩确实是被拐了,那么你也有嫌疑。”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不知情。”白兰越听越害怕。
“到时候就有口难辩了,万一有目击证人看到了你,那么你就会成为警方抓捕的对象。”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派出所说出实情。”
“你先别冲动,如果整个事件只有一个目击证人,而且这个人看到的就是你,那你怎么办?”
“那我就告诉他们还有另外几个人。”
“谁会信?其实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从我的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朋友那里探到了口风,说有人在城郊菜市场附近看到了一个女人和小女孩在一起。据说那个女人二十多岁、高高瘦瘦的、长发、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你觉得这个人像谁?”
“这,这不,就是,我吗?”白兰听了吓得嘴唇发抖。
“是啊,所以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告诉你这件事。”
“那我该怎么办?”
“跑!”
“跑?怎么跑?”
“我倒是有个地方。”
“在哪?”
“在云市。”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现在还没有全国通缉,你怕什么?”
“那什么时候走?”
“今晚八点,有一辆开往云市的火车,我去买票。”
“好吧。”白兰很无奈,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记住,千万不要到派出所去,如果被抓了,你有可能这辈子都会在监狱里呆着。”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白兰顿觉浑身无力,瘫坐在鞋柜旁的凳子上。她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生活出现了360度的反转,从一个被拐儿童的母亲,摇身一变,成了罪大恶极的人贩子,现在又变成了警方的通缉犯。她现在直感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仿佛身陷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白兰想谎称自己身体不适,向老板请假,今天不去上班了,但是又一想,不行。如果她因病没去上班,明磊就会问,而且还会来家里看望她,如果他来了,很容易被看穿。
没办法,白兰只得强打精神去上班。她还像往常一样,处理好自己每天该做的事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尽量表现得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心里却担惊受怕,忐忑不安,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向门口扫去,生怕有警察会闯进来。
这一天,有好几次与明磊擦肩而过,白兰刻意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要不要与他告个别,要不要和他再拥抱一下,要不要再与他独处一会儿,让他安慰一下自己。不行,这都不行。她不能让明磊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再说,明磊要是知道了,她可能就走不了了。
人在害怕某一件事情到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白兰看着店里的时钟一圈圈地旋转,不禁对这里的一切感到从未有过的留恋,她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时间不多了,已经是晚上六点,容不得她在这里儿女情长,她提前回到家,收拾好行李,快速地前往火车站。
等她到达候车大厅的时候,强子已经在三站台的位置等她了。
强子穿着黑色的风衣,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还配了一副黑色的墨镜,活脱脱一个黑社会老大的派头。若不是强子向她招手,白兰差点没认出来。
白兰走到跟前,冲着强子笑了笑,没说什么。强子则把白兰拉到了跟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动作很自然,自然得就像两人中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白兰只觉得别扭,向旁边躲了躲,但是强子的手很有力,像长在她的肩上一样。
火车的长鸣由远及近,开往云市的火车已经到站了。白兰和强子融入人群中,向站台走去。望着长长的火车,一条条向前延伸的铁轨,白兰的眼前一片迷茫,她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