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厨,随着年龄的增长,味觉渐失,那他一定会觉得怅然若失,但也没有办法,晚年爱上下棋插画逗鸟都也还不错,偶尔赶上年夜饭,还想一显身手,但也知道,一年一度实在难得,没必要由着自己的逞强坏了这趟盛宴,这样的心情多少有点像我每次放弃爬山时候的心情,不同的是我总也觉得再等等,我总归有好了的那一天,上次爬山大约是两个月前,之后恢复了半个多月才好一些,这次本以为身体好很多了能支持,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我总也告诫自己不要心急,就当作是一场大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该等一等的,况且就如反复拉扯的伤口无法结痂一样,等一等就好了,但又每次都耐不住自己的心痒,山在那,它不过来,我便过去,我不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在我生活这么多年的经验里,也一直秉承着这些很简单的道理在往前走,不愿拖延,也不愿放弃自己心之所往的事物,面对这场大病,心里也不算没有底气,毕竟这既算不上我人生中最无力的时光,也不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就连主观上的痛苦,也是在病前就已经达到顶峰的。
我很轻易地就做好了在苏州买房的决定,甚至连上手都是那么快,一方面是从心理需求地层面,我所一直渴求的家的温暖这么多年了,也早已有个答案了,我一直求索普通人的生活,想要像身边的普通人一样工作,结婚,安居,拥有一份安之一隅的温暖,但强求的意味还是太明显了,罔顾万事万物皆有定数,罔顾人与人之间都是不一样的,罔顾我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甚至是决定,是啊,我早就决定一个人生活了,在踽踽独行了太多日子之后,唯一所求的,不过是不被打扰地躲在某个地方,缓慢地享受这份安宁和静谧,从现实的层面上,我实在拿不准我能走到哪一步,但在我能够做决策的时候,多做一点,以后即使是真的无法工作了,也还是有点退路,既然已经很明白自己所能依仗的本就只有自己,也明白我身边确实有那么多的资源可以借用,趁着不至于到了病在深山无远亲的绝望关头,我虽然自己没什么福气,但好在一直是能被身边人所福泽,趁着身边有人,做点什么。
眼前自己连出门都困难,每次强打起精神都很明白反噬只会更严重,早就经历过来撒泼打滚也没有用的阶段,也就不觉得如何委屈,就这么熬这,躲避着别人的注意,等着自己好转的时候,只是无奈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是下午,是明天,一周后,还是一个月后?但凡有点行动能力,对这种不确定性也能多几分淡定,可是没有,连看书,甚至看视频都会觉得脑子跟不上,唯一从幼时就作为动力的写作,也只是拼着反噬至少寻求一点精神的安慰,我不知道什么能够安慰到我,足够抱个满怀的抱枕,朋友的关心,随时去用的美食,爱看的小说,窗外的风景,都没有,我的心里像是有一个悬崖,如今的我在直直下坠,连着这沉重如灌铅的身体,我知道我总会好的,我也知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与人笑谈,但是并没有安慰到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反复搭建自己的世界的过程让人无比疲惫和厌烦。
我的心理咨询课督导老师对我说,要去寻找来访者内在的动力,我学这个,本就是为了自救,虽然实在想不通我心态已经足够坦然去面对这件事情了,学这个还能做些什么,但至少是条路。内在的动力是什么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自己看到喜欢的小说动漫的时候是何等开心,知道自己户外时候一身大汗迎面一阵风过是何等感激,在朋友身边哪怕只是默不作声地被带去这啊那啊的地方,是何等安心温暖,知道一个新想法,创造一个新东西是何等兴致勃勃,我早就知道自己对于生命的热情是如何明艳,且随着见识渐多越发觉得难能可贵,哪怕经历了将近七年的自我贬低,在这个阶段里面,无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不堪,也没有放弃过这份热忱和明净。
所幸的是我离开深圳,在这里身体不行的时候可以有空间什么都不做,拿着工资虽然多少有些愧疚,但资本这种东西也犯不上,我也不是很有空间做个不接受施舍的正人君子,再者说本身就只想当社会主义教育的漏网之鱼,一面享受着国泰民安的红利,一面逃避人作为社会的一份子需要承担的责任,比如要努力工作为社会创造价值,比如要遵守礼法成为社会规范的基石,比如要构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只想随心所欲不逾矩,只想收敛欲望安之一隅。
道理古往今来的人都说透了说烂了,但想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该受的哭还是少不掉,于是乎我也只能在这场博弈中尽可能偏向我的本心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