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市,每一隅,每一刻都有声音。是尘埃飘在天空的声音;是阳光透过缝隙洒下的声音;是风穿过空楼掠过广场的声音,它们是真实的,固定的,没有情感地充斥在白天的城市。
与它们不同,人是极度容易在夜晚多愁善感的动物,地铁里、天桥上、广场中央,都漂浮着发泄人们情绪的音乐因子,这些因子来自于一个群体——流浪歌手。
对于整座城市而言,他们是缥缈的,不定的,追求自由的。今晚,他的歌声让你驻足,明晚,他或许就不在那个地方演奏。
他们常处社会底层,将体会的人生疾苦,在夜里,通过歌声,传递给每一位路人。人们或感同身受,或满不在乎;或驻足聆听,或匆匆而过。流浪歌手们将社会给予他们的,重新给予社会。
一个平常不过的夜晚,这个群体中的一位吸引了我。他姓古,字辈在家里排行老大,叫古大,也可以叫他古大大。
他戴着细框眼镜,身材瘦削,自若地弹唱着缓慢柔情的原创民谣,歌声磁性充满感情,似乎在唱给远方的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
古大大出生在云南,但在海南长大,少年时期叛逆不羁,误入传销,在辽宁鞍山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辗转北京打工,不久便南下广州做了生意,现在暂时定居南宁做音乐。年纪轻轻,却已有了别人都不常有的如此丰富的经历。
这些经历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标签:他是一个旅行者,是一个流浪者,是一个民谣歌手,是一个街头卖艺小青年,是一个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是一个曾经遭遇感情失败的人、是一个有梦想而努力去奋斗的人。
他曾在歌词里写道:“自由和随性就是我的座右铭,别的词语不适合用来修饰我。”
“是音乐拯救了我”
2013年的一个晚上,那是古大第一次在南宁朝阳商圈卖唱。他留着较长的头发,个子不算高,光着脚背,穿着一双人字拖,背着吉他唱歌,那年他刚入行。谁曾想,这天的前一日,他还是一家宾馆的老板。
早年,在广东打工的他,随着女朋友一起来到南宁,做起了宾馆生意,生意还不错,原本想着就这么安稳地过一辈子,谁知,两人的情感抵不过路途的奔波,最终破碎。于是他净身出户,孤身一人,开始在南宁饭店门口卖唱。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走上了以音乐为生的路,可以说是音乐拯救了我。”净身出户的他,当时身上只有一把吉他,而这把吉他,却陪他走过了最难熬的时刻。
那会儿落魄,只能睡街边,白天刻苦练琴,晚上卖唱。由于少年时期自学吉他,可以说是半路出家,为了吸引更多路人,他只能更加刻苦地练习。“我十几岁的时候学过,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没想会真有人因为我唱歌而给钱。”
那次的卖唱,唤醒了他身体里喧嚣着自由的灵魂,他不再求安稳,偶尔心血来潮时,便拖着行李,有时两手空空,带着音乐去流浪。一路上,走走停停,贵港、柳州、钦州都成为他巡回演唱的地方。他不需要多大的舞台,小酒馆里的一方天地,他在唱歌,有人听着,就足够了。
“流浪并不是落魄”
怎么定义流浪?
古大大说道:“流浪就像一把剑,每个人对一把剑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剑可以杀人,也可以作为装饰品。道理都一样,很多人认为流浪就是饭都吃不上了,所以流浪。其实不然,流浪是认识人的一个过程,如果我们去经历这样的一个过程的话,它所带给你的东西不是拿钱来衡量的,它是一种精神装饰。”
从03年开始,连续5年的时间,古大大每年都会安排两个月进行他的流浪之旅。
一开始没钱的时候怎么办?卖唱。带着他的吉他和音箱,站在一个街角卖唱。当挣够一定的金额后,便会买上一张火车票,完成他的一段流浪旅程。
“我想用这个方式去证明,自己能靠音乐挣口饭吃,我很喜欢流浪,流浪于我而言是一种追求自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别人眼中的落魄。”
到了现在,已经有了一家音乐工作室、一家音乐酒吧和一家音乐培训基地的古大大,月入近万,收入不菲,为何还仍然能在街边见到他卖唱的身影?他说,卖唱已经成为他生活不可缺少的东西,“当我70岁了,我可能还是在街头唱歌。”他笑着说道。
流浪与卖唱都是看似落魄音乐人走投无路的方式,但古大大的流浪绝不似那般物质。
流浪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独自一人徒步走进深山里,到山里原始寨子中感受到了最纯真的苗家文化;在云南大理的人民路,在丽江的泸沽湖,在火车上的卖唱等,都是他真真实实的经历,成为他创作灵感的来源。
“我喜欢民谣,我做的原创音乐可能是叙述一个故事,或者是抒发我自己的想法,歌词和旋律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很直白。”
《凌晨两点半》是他比较出名的一首歌。两年前,他去了丽江泸沽湖,在泸沽湖卖唱。一天晚上,泸沽湖来了一群游客,他们听着古大大唱《海阔天空》,兴致一来,那群游客便加入了他的唱歌行列。一群人唱歌的声音实在太大,被投诉到了村长那里,古大大持续一个星期的泸沽湖卖唱最终以被赶走落幕。
“当天晚上回去后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就和朋友喝点酒,聊聊天,写了这首歌,写完后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半,于是就定了《凌晨两点半》这个名字。”回想起这段经历,古大大感到无奈又好笑。
“我想做最真实的东西”
“卖唱、衣着不整、不穿鞋子去唱歌,有的人觉得我这样洒脱随性,有的人觉得我是对音乐不尊重。”古大大说,“对于音乐每个人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有的人向往在北上广,想要在这样机会很多的大城市靠音乐出人头地,而我向往的是最真实、最质朴的音乐,在哪里展示我来说不重要。”
在贵州开往温州的火车上,他拿吉他为疲惫的乘客们唱歌。他说:“为他们唱完歌后他们露出的那种真挚的笑容,是这一辈子都比较难忘的。从这之中可以感受到他们真的很善良。”
很多人年轻时每尝到一次甜头,都会开心地想要向他人炫耀。年轻浮躁往往成为初入社会的青年们搞砸事情的缘由。“我的人生中跌倒了很多次,但每一次我都在摔倒的地方爬起来了,这次我不想再摔了,一是我真的热爱音乐,二是成长让我的思想慢慢成熟了起来。”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活在社会底层的古大大逐渐放下了自己年轻的冲动,在社会浮躁的表面下沉淀自己。真实内心的质朴金钱难买。
对于未来的打算,古大大说道:“保持自己的工匠精神吧,好好做好音乐,踏踏实实地做好音乐就行了。其实我们这个社会这么浮躁,我想做的就是那个最真实的东西,我不必去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做好自己工作就行了。”
经历了浮浮沉沉的几年后,将至而立之年,古大大打算慢慢稳定下来,但他永远不会放弃流浪和心里的自由。
图片由古大大本人提供
文章为南宁范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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