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烦躁的夏日午后,火热的太阳像一台巨大的锅炉炙烤着大地,大街上两排白杨树的叶子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机。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已经调到最低,大家此时此刻谁也不想离开办公室半步,用同事小芳的话说,选择这个时候出去简直就是“引火烧身”。却不料下午四五点时天色大变,天际边突然滚来了团团乌云,一瞬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眼看下班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天色渐暗,雨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想着离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狠了狠心,撑起伞就冒雨奔出公司大门,淌着雨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BRT公交站台走去。
这座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总是在遭受暴雨袭击时,暴露出它脆弱不堪重负的一面,整个交通陷入瘫痪。交叉路口公交车、私家车、电动车横竖交织,乱成一团,公交车眼看就在路对面却迟迟挪不动脚步,BRT站台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二十分钟后终于来了辆公交车,大家都一窝蜂的涌上去。我被裹挟在其中几经推搡终于上了车,刚找了个临窗的位置站稳,就听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朝靠中排坐着的一位戴耳机的小伙子嚷嚷起来:“你这么个年轻的小伙,竟然都不知道给我这老太婆让座,自己霸占个座位,害不害臊啊。”这小伙听后一句话没说,就默默的起了身让这位老太太坐下,却没想到她坐下后还是骂骂咧咧。这时车里有几个人看不下去了,有的说这位小伙不是刚上来的,之前就一直戴着耳机坐着,估计压根还没来得及看见这位老太太上车,所以说人家小伙子是被冤枉的;有的说这位老太太倚老卖老,人家给他让座是美德,不让也没什么错。谁知这老太太听后更是火冒三丈,先是把矛头指向这些议论的人,大声呵斥人家爱管闲事、大嘴巴,不懂得尊敬老年人,后来又埋怨公交司机工作不尽职,让她等车等这么长时间。直到最后引起整个车厢内行人共愤,她更是污言秽语一串接一串,简直不堪入耳。直到她下了车,我们都感叹,这位老太太应该活得很不舒心,因为她从不知反观自己,凡事都迁怒于别人。本来让座这种事,就是为了行善而提倡的,人家小伙因为没注意到她没让座也无可厚非,她却当成理所当然。活了这么大年龄,却还没活通透,总是一副“唯我独尊,世人皆欠我”而不知感恩的心态确实是种悲哀。
这是在我呆了十年之久的城市发生的上下班路上的小事,这座城市叫郑州。
十一年前,将近高考,我一直有个远行的梦,一心想冲出河南上大学,哪怕是综合实力一般的普通学校。除了心高气傲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被很多人对河南的偏见所左右。幼稚如我,都说“子不嫌母丑”,但我却相反,既然河南人总是成为众矢之的,其实归根结底的原因不还是因为人穷志短嘛,那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我为何不趁上大学的大好时机走出去呢?于是我的报考志愿中没填一个河南省的大学,但正所谓天不遂人愿,由于外省学校生源名额少,我的成绩又差强人意,最后不得不名落孙山。
十年前,经历复读后心态平和了不少,接受班主任老师语重心长的劝告:“不要总怀着偏见看家乡,其实大学只是向大家提供了进修的外部环境,能否成才,还必须要取决于自身努力这一内部因素。除非你们上名校,否则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大学毕业后还是会选择回归省内。”碍于离名校的层次还是有点距离,这次我就乖乖地缴枪投降,老老实实的选了一所省会郑州的二本院校。
但刚踏上郑州这块土地时,我还是没能马上对它产生好感,火车站永远是嘈杂而略显混乱,公交车上总要提防有没有扒手,大街上似乎都会碰见几个不友好的陌生人。与北上广比,这里缺乏了时尚鲜亮的国际大都市范,与南京、西安比,貌似又少了些浓郁的历史底蕴。总之,由于自己心态不正,就像上面做公交车的老太太,眼中总无法看到世界的纯净。
但十年的光阴,我从这个城市的异乡人一步步在这里落根筑巢,从懵懂的大学生转为越来越精炼的职场人,也从青涩的少女初嫁为人妇,岁月洗尽铅华,也渐渐涤荡了内心的纷乱与杂尘,与其说我开始学着了解并接纳这座城市,不如说我在慢慢纠正那个曾经固执而狭隘的自己。
后来,做公交车多了,我终于发现上面那个倚老卖老的公交车老太太只是这座城市极少的个例,更多时候,我见到的,是车上的老爷爷老奶奶被让座时都以“你们年轻人每天上班都已经很累了,需要好好坐着休息,我们还有几站就下了,站着就可以”的理由婉拒。于是你发现,那些导致你形成偏见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见识少,格局低,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所以你才会狭隘、自私,无法公正、不偏不倚的看待问题,也不能设身处地的站在别人的立场感同身受。
而如今,作为这个城市的一分子,我每天都见证着它从精神风貌、人文环境到交通规划、政治格局等方方面面的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城市街道越来越干净如洗,社会不文明现象越来越少,国际范开始霸气侧漏。做为中原经济区的交通枢纽和物流中心,随着地铁线的逐渐开通,高架立交也在紧锣密鼓的未雨绸缪中,它正为解决城市交通拥堵步步为营;而郑东新区CBD商务中心也从几年前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发展成了一个集商务、办公、住宅、观光、休闲和研究等多种功能为一体的城市环形建筑群,日渐繁华,逐步成为郑州市的核心。2015年12月14至15日,它又以日渐厚实的臂膀迎来上合国际组织峰会的顺利召开,并将在2016年再次迎接博鳌亚洲论坛的到来 。
所以,无论对一个人还是一座城来说,最大的成就感,不是刚开始就拥有一颗宝石,而是如何将手中的沙砾逐渐打磨成一块美玉。
Better City, Better Life,这是我对它最真最美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