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都好讲,真话缺扭扭捏捏到了嘴边说不出来,最后和着一口汽车尾气咽下去成了一个屁,周遭的人掩面躲避,大概大家都不怎么喜欢真话。
昨天我把微博和微信的名字都改成野生作家王小平,野生作家这个词据说是大冰造出来的,不管是谁造出来的,我拿来用了就是我的,读书人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这是真话。其实巴不得大家能把我捧个与天比翼齐飞。但是我没长翅膀,也实在算不得名门正派,野生作家已经是给我莫大的面子,我好这口面子,欣然应下。
闲言碎语说的差不多之后我开始磨磨叽叽一些事,像是金子、黄安、苏格兰之类的。
我在一次路边车祸中认识了赵大棒,四台车连环追尾,仁兄踩住刹车刚停下。被后面的车一下子怼了上去。我这人好热闹,再一看路边也没多少人赶紧扔了自行车去搭把手,索性后面的车怼的不狠,人都没多大事,只是把路堵上了。仁兄从自己的帕杰罗里半爬半扒的走出来,蹲到哭起来。我哪里见过二百斤的胖子掩面而泣,赶紧点了一根兰州递上去,死胖子哭还是哭,一点没忘了抽烟,边抽边哭。
“卧槽死胖子,抽烟就好好抽,大老爷们哭个泡啊!”二百斤的胖子哭是这样,整个脸都拧到一块去,而后鼻涕和脸和在一起。我看着这张车祸现场的脸欲哭无泪。
“你娃懂个球,老子今天本来应该去参加别人婚礼的,这泡子事,我还去个球了,我去他个球的!”二百斤的赵大棒一把鼻涕一把泪,抽完一根烟又不要脸冲我要了一根。我权当捐给灾区儿童了,赶紧把烟给点上。
赵大棒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听了三遍才捋清楚逻辑,期间这个死胖子抽完了我一整包兰州,两眼泪汪汪。我强按住要给他一梭子的手,心里想着这个死胖子给我讲的故事。
死胖子姓赵,我叫他赵大棒,祖籍四川,生活在内蒙和山西的交接处。赵大棒大学期间谈了一场不明不白的恋爱,女孩子倒也善良,毕业之后和平分手。赵大棒这厮越想越不对,干脆卖了自己创业公司那点股份,开着帕杰罗放飞自我去了,大概但凡变卖家产放飞自我的死胖子都没什么好的结果,二百斤的赵大棒在这个绕着海岸线走了一圈,又到东南亚溜达了一圈,两年后终于在柬埔寨花光了身上的钱。于是二百斤的赵大棒在半年里吃着桶子上写着阿拉伯语的方便面靠给中国大妈党导游才堪堪活了下来,于是打算赶紧回家。
卷了卷十来斤的破衣服决定回到祖国母亲怀抱的前两天收到了姑娘的email,姑娘要结婚了,我想姑娘大概是群发发错了,请大学同学的时候不小心把赵大棒也请上了。赵大棒哭的梨花带雨,我不敢开口就说这么残酷的事,更何况这是我的猜测。这红尘人海茫茫,我隔着这个雾霾连天的城市连手机屏幕都看不清楚,更猜不到人心如何。
二百斤的赵大棒从西双版纳开着帕杰罗一路狂奔,终于在我这追尾。婚礼是中午,赵大棒离那个姑娘结婚的地方还有一千公里。
我又扯开一包烟给他递了一根,他拍了拍屁股摸了把眼泪。追尾的一大帮在用各地方言互相掐架,赵大棒从帕杰罗的车载冰箱里拿出来两罐啤酒扔给我一罐。
“别去了,你也去不上了,再说了,别人媳妇你矫情什么劲儿?”我扯开手里风花雪月的拉环。
“兄弟,知道这啤酒吗?云南货!”赵大棒没抬眼皮子。
“我带了十箱要给她婚礼使,现在毛个球了。”赵大棒点上烟,喝了一口之后扔到地上,易拉罐在地上炸开冒着白色的泡沫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妈卖批,等会交警过来给我记酒家咋办嘛!”刚才哭的稀里哗啦的死胖子突然又变成这样,我错愕不已。
赵大棒抽了我一包烟,我喝了他十罐风花雪月之后靠着路牌子睡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在原来地方,赵大棒也喝了啤酒错过了婚礼,但是没人给他来电话。没有人记得一个叫赵大棒的人开着车从西双版纳一路北上之后在国道旁边哭的梨花带雨,抽了我一包兰州。后来我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会想到赵大棒,他就是所有红尘过客的缩影,逃出去又钻回来自始至终,他逃到了东南亚差点生根发芽,又被所谓的爱情拽回这条沥青公路上陪我喝风花雪雨泪流满面。我们好像都走在这样的路上,然后周而复始。
后来赵大棒成了一个虚伪的皮条客,专门拉中国大妈去东南亚旅游,他穿着一身尼泊尔的破衣烂衫还是开着帕杰罗,再后来我跟着他的帕杰罗去过一次锡林郭勒,赵大棒捧着草原上的荒土说这是她的姑娘,他矫情的用布头包起来之后郑重的挂到了后视镜上。
赵大棒是我许许多多奇怪的朋友之一,现在他还在西双版纳流浪,开着破车抽着兰州。
赵大棒,下次见到你。青岛干啤管够,你出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