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一个神色迷茫的女人来到一家大排档门口。一个小孩路过,她突然猛地一踹,小孩倒地后没来得急哭就慌忙跑了,他哪见过这场面,我也没见过。
没过多久,她又大喊了两声,像个疯子似的。但周围吃饭的人一点也没受她骚扰,疯子也欺软怕硬吗?像是反驳我,她走向近旁的男人,抢他的啤酒。老板娘见了急忙拿一罐可乐塞到她手里,她有些会意,拿着可乐坐到最外边的椅子上。这时我能看清她的脸,右脸眼角处有杯口大的伤,苹果肌处的伤还要再大一点。
她就这么坐着,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神情恍惚、失魂落魄。半小时过去了,她突然拿起桌子上用塑料膜包好的餐具,往盖了黄布的圆木桌上轻砸了一下,但发出的声响可不小。老板这时才从厨房出来,生气地要把她赶走。但一看她的神态感觉不对劲,转头进到店内拿手机报了警。
没多久就来了一群上身制服下身随意的人,没有警笛也没有红蓝灯。只有一辆汽车和摩托,上面印着警局的标志。地方治安队的效率出奇的好。治安人员都笑眯眯很友好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原本被这女人弄出的紧张场面瞬间轻松了起来。大家继续说笑,像是吃了定心丸,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巡警中年纪较大的一位走上去和那女人说话,只见巡警嘴巴动来动去,而那女人一言不发,只是不解地看着那位巡警。周围年轻的巡警都笑说:直接拉走吧;老巡警冲他们说:屌!你们来拉?
年轻巡警也只是笑得更厉害。巡警们干看着都不好下手,像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似的。终于是不耐烦,像保护人员护着明星一样,双手护着那女人,缓步带上了警车。转眼车和人群都四散了。
同行的朋友和我聊起他之前在治安队的事,说偶尔有这样的。他和同事们带过精神病人到周边的一所精神病院,上楼梯时楼上看着他们的一群精神病人,冲他们大声骂粗口,还有吐口水和踢墙壁的,场面很惊人。又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精神病院,“这里的人都满了”,他这么说。于是只好抓了关几天又放出去。这女人他见过,几天前在别的区抓进去的,这应该是刚放出来没多久。
晚上想起这女人和朋友说的精神病院的经过,想到精神病人是否在病发前都受了莫大的气?否则怎样解释他们的粗口和过激举动。又想到在老家路边偶尔能见到一丝不挂且长发及腰或披肩的黝黑男女,看上去都像四五十岁,在路边的垃圾桶翻垃圾吃。
他们是赤身裸体走了多长的路?受了怎样的苦以致于失心疯?每逢这类人出现,总有路人停步观望,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离开。
小时候村里有个傻子(据说村里做法事时闯入,第二天就傻了),大概每个村都有吧。一天我堂哥买了个五毛钱的布丁,色素混香精水的那种。傻子含着食指低头看看布丁又抬头看着我堂哥,眼里满是渴望。
我堂哥对着傻子说:脱裤子给我弹下鸡鸡,就给你吃。
傻子二话不说,双手抓住裤头往下拽。我堂哥也是二话不说,往前弯身就连弹了两下,我看着都疼。
这时堂哥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把布丁伸过去的时候,假装失手让布丁掉地上了。傻子也多想,立刻蹲下去捡起面上沾了土的布丁,裤子都没穿好还给绊了一下。之后一路欢声笑语带着我回家。
小孩出于好玩常佯装姿态,模仿着这些傻子。过分点的,碰见傻子就指着鼻子臭骂,或者捡起随便什么东西就冲傻子扔,然后嬉笑地跑开。小孩简直是动物。
这类边缘人物好像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也不懂我们说的话。在同一片土地上各自生活,像是另一种动物,只是模样和人类相仿而已。
虽然想了不少,但一觉醒来我依旧做着自己的事,过自己的生活。这是孟夫子说的恻隐之心吧?看到别人这样,想到自己要是如此心里一凉。但也就仅限于心里一凉了。
村里的傻子长大后和亲戚一起做些力气活,生活还过得去。要换个角度说,甚至是无忧无虑。那别的傻子呢?
邻村有个傻子就不知去向,后来在镇中心被发现时,身上伤口不少且衣衫褴褛。村里人和傻子家的长辈说起这事,他们也只是满口应和。直到村里风言风语传了起来,迫于道德压力才去接回傻子。回来后只是接着打骂。
路上常见的都是些失心疯的精神病人,吃着垃圾,喝着残汁,夏晒烈日,冬受冷风。睡觉,随地捡起一块破麻布往身上一盖就算被子了。醒来,到处走着,没有目的和方向。
而傻子显然更受上帝眷顾,他们能做些基本交流,能守些规矩,能干活。不至于太轻易的被抛弃。
想来真是离奇,这是一个精神病院都住不下精神病患者的年头。大量精神病患者流离失所,在路上走着,让人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