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家都往“真幸福”酒楼赶去,自己开车的、打的士的、搭乘公交的,单蹦的、顺路凑一起的,西装革履的、休闲风的、朴实格调的,攒着各自扮演的角色齐聚“真幸福”。
这个趴的发起联络人,任渊豪,首先到场开了包厢,把一切安排妥当等大家纷沓而至。读书那些年,他一直都是班级里的活跃分子,搞社团、组织公益活动、攒文艺体竞赛活动。
虽然说成绩一般,但性格外向、能言善辩、头脑灵泛圆滑、又善交朋友,他总能轻松的把氛围搞起来,自然很多人的都喜欢他。
现在摇身一变,某大公司执行总监,高层干部,深得上层领导赏识,前途大好。
任渊豪前脚刚落地没多久,屈炎、扶仕哥俩就紧随其后而至。上学那会,屈炎和扶仕基本形影不离,甚至连上厕所也要勾肩搭背携手而去,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
在那个青春无敌的年代,他哥俩是很好的听风者也是气氛的推进者,永远紧跟任渊豪的步伐。任渊豪组织篮球比赛,他们自愿跑去做拉拉队;任渊豪组织探望敬老院公益活动,他们二话不说立马报名参加。
工作后,屈炎去了一家环保公司,多年打拼,虽未有特别突出的业绩,但总能恰到好处的迎合上级领导的喜好与马屁,故而在公司混个中层干部也还不错。
至于扶仕毕业后,父母极力劝说他报考公务员。终于在第三次报考(招三个名额),他以笔试第四、面试第二被录取。现是机关单位要员,每天只需看看报喝喝茶。
房子呢,单位以白菜价的形式配送了两套给他;车子呢,父母出钱给他提了辆,生活已然小康。
02
就在他们仨寒暄客气的时候,一个寸头,着一套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眼光锐利点,可以很容易看到那西装兜角开脱的线头,亮一点颜色的布料一角从中翻了出来。上身西装包裹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不过那白色明显不那么正宗,略带泛黄。
脚上踩着一双锃亮的不知何种料子的鞋子。乍一看像是新买的,若多看两眼更像是刚被路边擦皮鞋的阿姨捯饬过,只是清理的过于着急,鞋底与鞋面搭缝处若隐若现的残留着顽固的污渍。
他就是高志尚,曾经是无数少女的梦中男神,也是无数少男嫉妒的竞争对手。他长得帅、颜值高,人又聪明学习又好,平时只要稍稍花点功夫就在学校名列前茅。
一个人的智商与未来取得的成就并不一定是成正比的。如今的高志尚,人前总宣称自己是市场部经理,其实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不过是在基层挣扎的小小销售员罢了。
高志尚进入包厢后,屈炎、扶仕立马起座相迎,不管怎样,高志尚曾经也是学霸。他哥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候着,“哎呀,老高来了!”“老高,近来可好,在哪高就呢?”“老高呀,你现在一定是发达了,啥时候带带我哥俩呀!”
其间任渊豪一直未移动半分,只是诡异的笑了笑,然后用神秘的目光撇了下高志尚。人脉比较广的任渊豪,他是非常清楚高志尚目前的情况,只是未点破而已。
不管当初他高志尚多么的叱咤风云,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职员,而身为公司高管的任渊豪已今非昔比。在他眼里高志尚跟路人甲乙丙没什么区别。
或许从前任渊豪也因为高志尚的光环故意靠近过他,不只任渊豪,甚至好多人都想与高志尚做朋友,但能够与高傲、自大的高志尚做朋友的显然不多,明显任渊豪也不够格。
很多年过去了,他们可以说一直未变也可以说变的很彻底,任渊豪依然能说会道、左右逢源,高志尚依然清高、自命不凡,但任渊豪却是水涨船高,高志尚却是处处碰壁、浑浑噩噩、泯然众人。
03
高志尚落座不久,一股如沐春风般清脆的银铃笑声飘了进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毫无置疑是杨花儿来了,班花之一。
杨花儿性格奔放,举手投足妩媚生,颦笑扭捏骚弄姿,一枚樱唇引痴迷,一双明眸摄人魂。穿着大胆性感,火辣的身材,骄人的脸蛋,能使无数男子欲罢不能。
“呦呦,大家来的都挺快呀!哎呀,豪哥,不,任总,让您久等了!”杨花儿边说着,脚下很自然的跨过衣着普通确切的说是寒酸的高志尚,径直走到任渊豪身边落座了。
长睫毛、大红唇、深乳沟、翘肥臀、细美腿,这世界上最销魂的玩意儿,一件件的对任渊豪扑面袭来。
杨花儿一上来就与任渊豪眉来眼去的私语说笑,浑然没多留意另一角的高志尚。直到任渊豪说,“花儿,你来的不算晚呢,除了我、屈炎、扶仕,还有高志尚,其他人都还未到呢!”说到“高志尚”三个字的时候任渊豪故意加重了语气。
此时杨花儿才扫视了一下四周,看了眼高志尚说,“呦,这不是大学霸、大帅哥吗,现在混的肯定比我们都好,仍像那些年一样,万人追捧!”说完后,不自觉的笑了两声,然后任渊豪、屈炎、扶仕也跟着笑了。自始至终高志尚也未抬起头来,红通通的脸颊似火烧一般。
04
时间被抽离成丝,你、我、他模糊了,包厢模糊了,酒楼模糊了,整个城市也模糊了。
杨花儿心砰砰的在纸上写下,“我喜欢你!杨花儿留!”然后托人传给了高志尚,高志尚看后顺手搓成一团丢尽了垃圾桶。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杨花儿在课下叫住了高志尚,“为啥不回我纸条?”“不想回!”“为什么不想回?”“没必要!”“我喜欢你,你知道吗?”“你不配!”
当“你不配“三个字刺穿杨花儿的耳膜后,她红着眼转身跑开了,边跑边哭,边哭边恨。
不知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杨花儿不再悲痛欲绝,她整个好像变了个人,开始画很浓的妆,穿性感暴露的衣服,曾与学校的好多男孩子有暧昧关系,直白的说就是与他们上过床。
时间慢慢凝聚,有点聚线,有线化面,城市清晰了,酒楼清晰了,包厢清晰了,你、我、他也清晰了。酒楼里,各自在心底敲打着小算盘,试探、奉迎、贬低。
杨花儿现是一家公司CEO的助理秘书,上下班均有司机接送,浑身上下皆是名衣名包奢侈香水。就在大家痴迷于杨花儿魅惑香水里的时候,一缕缕清香被风送了进来,有兰花的清,桂花的香,丁香的洁,水莲的雅。
众人齐抬头往包厢门射去。笃,笃,笃,一串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之后,一张天使般的娇容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尤娅楚楚,不仅是班花,还是校花,如果说杨花儿是大美女,那尤娅楚楚就是女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而唯一能染指的就是高志尚。
他们相爱了,毕业后没多久就不明所以的分手了。岁月如狗,这么多年过去了,尤娅楚楚已嫁为人妻。
在包厢众男生直勾勾的目光与杨花儿嫉妒的眼神中,尤娅楚楚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说巧不巧的是挨着高志尚。
尤娅楚楚一一与大家打过招呼后,便低声与高志尚聊了起来。
05
就在大家三两成群的闲聊着的时候,一直未起身的任渊豪突然站了起来,并迎了出去。
一个戴金丝眼镜,有些许白发,着一身阿玛尼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已迎到包厢门口的任渊豪满脸堆笑的说,“欢迎成总,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参加这次聚会!“呱啦呱啦呱啦,一阵掌声。
成总,即成大器,当年的励志哥,家境不好,人也不怎么聪明,但却能吃苦、知勤奋、肯拼搏、会努力,在班上成绩一直都挺不错。后来参加工作,一年提升为经理,两年任职公司副总裁。之后以公司最年轻董事入驻公司高层。再后来自己创业,现在是自己一手创办的跨国公司董事长,身价十几亿。
任渊豪簇拥着成大器往里走,意在让他上座,阿谀、奉承、巴结,个中用意在座的应该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呼,呼,呼,一个急促而大口喘息声,打破氛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包厢门口正站着一个憨态可掬、质朴平和的黝黑青年,“不好意思,兄弟姐妹们,我来晚了,公交车有点堵!”然后就是几声爽朗、憨厚、歉意的微笑。
这个黝黑青年就是伍大仁,没心机没城府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现在山区做村官,努力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他自觉的找了位子坐了下来,当然伍大仁的到来并未引起大家多久的关注,很快又各顾各自的聊了起来。
后来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人基本到齐,任渊豪起身说,“这是这么多年来,大家聚的比较齐的一次,非常开心,我希望今晚大家能够尽兴的喝尽情的玩!”
说到这里,任渊豪轻蔑的瞥了下坐在尤娅楚楚身边的高志尚,然后又接着说,“很感谢大家,能看在我的薄面上,应邀参加此次的聚会。因为大家的到来,今天将意义非凡,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大家举杯满饮此酒!”拼酒、劝酒、斗酒,大家纷纷举杯欢庆。
06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多人脸上都已泛起了红霞,话越扯越多、越扯越远,声音越来越噪杂。
渐渐有人离席。接电话!上厕所!呕吐!没人有注意到屈炎的离席,没隔两分钟扶仕也离座了,他俩一前一后的进了厕所,并且进了同一个门同一个隔间。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大约一刻钟左右,屈炎、扶仕又一前一后的出来了,可以看出在他们红润的脸色上洋溢的满足。
当屈炎、扶仕间隔回到席上的时候,老实憨厚而又不胜酒力的伍大仁已经醉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了。
酒是个神奇的东西,是情感的推进剂,也是肉色交易的催化剂。
几圈拼酒之后,略有醉意的任渊豪离开了席位,但他不是上厕所,直接到前台拿了房卡去了客房,8521,就连门牌号也像诉说着一段有酒有情的故事。
任渊豪在8521客房刚冲完澡,就听有人敲门,他很自然的打开了客房门。杨花儿进门后,任渊豪一个勾脚把门带上,壁咚杨花儿在客房门上,他狠狠的亲了一口杨花儿,并用力捏了一把她柔软而挺翘的屁股。“我已经洗好了,你也快去洗洗吧,小宝贝!”
几番云雨,任渊豪轻飘飘的退出了8521客房,又重新回到了聚会席上,稍迟后几分钟,杨花儿重新补了个妆穿戴整齐的也回到聚会包厢。
何为聚会?陆陆续续的来,吃饭、喝酒、吹嘘、交易、纵欲,然后又陆陆续续的走。
任渊豪与成大器相互附耳私语几番,成大器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非常抱歉,临时有急事,我得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吃好喝好,玩的尽兴些!”
没一会,杨花儿也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走出酒楼后,她上了一辆奔驰车。透过半摇着的车窗玻璃,看到车内成大器正色眯眯的盯着杨花儿的胸脯死命的看。车子动了,很快消失在了迷醉的夜色里。
07
整个聚会,高志尚都一直在不停的喝闷酒,装满一肚子酒精和水的他,正欲起身上厕所时,才发现旁边的位子已空空如也。只顾一个人喝酒,不曾注意到尤娅楚楚何时离的席。
高志尚,前前后后把酒楼找了个遍,终于在一个僻暗的角落里发现了尤娅楚楚。她孤零零的蹲在那里,双手枕在膝盖上,头埋在臂弯里,抽泣。
高志尚轻轻拍了拍她,“遇到什么难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帮你分担!”
她暂时止住了哭声,抬头与高志尚对视了几秒,嘘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很痛苦,他很变态!”
“他?”高志尚疑惑的盯着尤娅楚楚。
“就是我老公,记得当初他追我那会,对我特别好,体贴温柔,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答应他的求婚。可是这一切在结婚后都变了,变的可怕了,变的让我恶心了,呜呜呜……”
尤娅楚楚又哭了起来,但却是浑身颤抖的哭泣。高志尚把尤娅楚楚揽靠到自己的肩膀上,“别怕,有我在!”
或许是高志尚肩膀给她的温暖和力量,尤娅楚楚擦了擦泪水说,“他真的很变态,很恶心!结婚后,每一次同床,他都会把我捆绑起来,也会用胶带把我的嘴粘上,然后用皮鞭抽打我全裸的身体。同时与我做爱,他兴奋到疯癫时,还会咬我、掐我,呜呜呜……他真的变态!“
她轻轻挽起衣袖,如雪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像化了的雪地,斑驳重重。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曾多次与他提出离婚,都被他无情的打回了。后来我曾逃跑过,被他抓回来后,他一连几个月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让走出半步。直到我对他发誓不再逃跑,他才应允我出门,没再锁着我了。“
高志尚,握紧了拳头,眉头挤成深深的“几“字,他像是在痛恨着什么,又像是构思着什么。
“楚楚跟我走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个肮脏的城市,跟我走吧!”
高志尚说出这句话后,尤娅楚楚怔了怔,陷入沉思后,“我不能跟你走,至少现在还不能,我担心我走后,他会报复我的父母。等我,好不好?等我向法院起诉这桩婚姻,等裁决成功后,我自会去找你!”
为了不引起她老公的怀疑,尤娅楚楚匆匆打了车离开了。高志尚深情的看着载着尤雅楚楚的那辆的士消失在黑夜里,他就这样伫立了许久,未曾离开。
他在等,他将等,他等在深夜里,他等在艳阳里,他等过了四季,他等过了十年,十年之外又十年!
08
咚咚咚,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打开房门,“您找谁?”“请问这里是高志尚家吗?”“是呀!有啥事吗?”
一个中年妇女,虽说上了年纪,可依然能瞧见她年轻时漂亮的影子,她探头往屋里瞅去,“你是他什么人呀?”“我叫高杨,我爸现在没在家!”
“高…杨…”中年妇女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我爸姓高,我妈姓……”没等他说完,她已经消失在回旋的楼道里,只剩下越来越小的鞋跟撞击台阶的声音,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