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身上的灰尘
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
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早就习惯一个人
少人关心少人问
就算无人为我付青春
至少我还保留一份真
……
扛着八十多斤重,承载了自己四年大学生活的书本,以及一袋子衣物,大志在乡上下了班车,哼着小曲,朝着阔别一年,五六里外的家慢慢挪去。
大志的家乡在S市N镇Z村临近H水库的一片小高地上,他是家中独子,这在八零后族群中很少见。老父亲是个村里的中医,老母亲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前不久大志听说给村里人看了一辈子病的父亲‘失业’了,原因是考证没过。给四里八乡的农民看了一辈子病,治好了数不清的大小病症,到头来竟然因为一纸公文而赋闲在家了。母亲对此的看法倒是颇为“大度”,因为靠针灸和草药,根本赚不了几个钱,还不如落个清闲,多花些心思在种地上。
走了没多久,满头大汗的大志便不得不在路边一棵黑枣树下休息。闻着周围乡土熟悉而清新的味道,看着远处明镜般的水面,大志深吸一口气,扯了一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脸上露着憨憨的笑容。
手机QQ上,大志看到阿龙在他们的小群里发消息了。
阿龙:“兄弟姐妹们,都安全到家了吗?”
薇儿:“还在路上呢跟Lisa。她家属实不太近,做完火车坐汽车,据说最后还得骑马,哈哈,不过这边风景是真的好。”
Lisa:“本来是想让你们一起来玩,奈何家里条件有限,总不能委屈你们打地铺。我们那山沟沟里夜里还是很凉滴。”
阿龙:“唉,本来就算是打地铺都没关系,奈何我还得苦逼的找工作,哪里能像你们那么潇洒。”
薇儿:“是你眼界太高了,大志他们公司你不是也面试通过了吗?”
阿龙:“没办法,我知道自己就不是干IT的料,就不在上边浪费时间了。你们路上俩女孩子要小心点,注意安全。”
Lisa:“多谢关心,我们这里民风淳朴,安全得很。倒是你,老老实实找工作,控制点脾气别到处惹事。”
大志:“阿龙安心找工作,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又团聚了。”
Lisa:“回头给你带点特产。”
薇儿:“小明同志呢?怎么也不冒个泡?”
小明:“我还在火车上呢,信号不好。刚刚看到一新闻,就在成都,就在咱们旅游的前一天,有几个小孩的脏器被偷了。我去,太TM恐怖了。”
薇儿:“罪犯抓住了没有?破案没?”
小明:“没有。据说是罪犯作案手法很高明,现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甚至怀疑这起案件跟咱们大三的时候在X市发生的那期人体器官失窃案有什么关联,很有可能是同一伙儿人干的。现在不是流行贩卖人体器官吗?这勾当据说在黑市赚钱的很。”
阿龙:“你说的是不是螳螂?我曾经听峰哥说过一嘴,说是有这么一个叫做螳螂的犯罪组织,专门贩卖人体器官的。”
Lisa:“螳螂?听这名字就很凶残。”
小明:“上边没有提,我估计应该是了。对了,你们都到家了吗?阿龙除外。”
大志:“我离家门口还有二里地,此刻正在一颗黑枣树下乘凉,歇歇脚喘口气,然后扛着我的大包继续上路。”
小明:“没让你家里人接你吗?我就说那些书你还不如卖了呢,那么重非得费劲吧啦的背回去。要是我把我的书背回去,没两天就进灶里灰飞烟灭了你信吗。”
Lisa:“大志这人恋旧,那些书可是人家四年大学生活的见证者,怎么能轻易丢弃。”
小明:“我倒是喜欢轻装上阵,不想负重前行。”
薇儿:“各有各好,各取所好。”
阿龙:“好了各位,路途遥远,各自保重,别的不说,记得带好。”
“大志?是你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粗旷的声音。大志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背心紫裤衩的中年大叔骑着自行车停在自己身前两米的地方。
“哎,刘叔。你这是刚干啥去了?”大志起身笑着打招呼。
“上县城给你二海哥哥走个后门,呵呵。你这是放暑假回来了吗?”
“嗯,毕业了,回来休息几天就要正式上班去了。”
“我说这么拿这么多行李呢。来吧,放到我自行车后座上,我给你托回去。”刘叔说完支起自行车,提起大志那袋子书就往后座放,“这家伙,还挺沉,都是书吗?”
大志点点头,自己把剩下的衣物再次扛起来,“那就麻烦你了刘叔,这袋都是衣服啥的,不重,我背着就行。”
“嗯,你等着我拿绳子捆一下,别等会上坡的时候掉了。我这破自行车十几年了,后座松,夹不紧。嘿嘿,要不说你有出息呢,从小就爱看书,书本从来都是保护的好好的,可不像你哥,书刚发下来没两天就缺胳膊少腿了。真是干嘛嘛不行,发废(捣蛋)第一名。”
“你们家孩子多,管不过来,不像我家就一个,好管,呵呵。”
就这样,大志跟同村的刘叔一起边走边聊。
“刘叔,刚才你说去县城给我哥走后门是啥意思?”
“还不是因为工作的事。前两年靠着咱们村这个水库,每天河边收鱼到市里市场去贩,没多有少也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谁知道从今年开始,市场管理严了,不许摆摊。你哥那臭脾气前两天就为这事跟城管那帮王八羔子们打起来了,最后连鱼带摩托车还有人一起进局子了。我以前有个战友在咱们县公安局,我这一大早就跑过去请人家帮忙看看能不能先把人给捞出来,唉!”
“现在国家市场管理越来越规范,如果想要长期干下去,最好是能在周边小区较多的菜市场占个摊位。”
“我早就跟他说过这事,但你哥根本听不进去,说什么那些钱喂了狗都不给人家。你听听,你一个人能跟公家一伙人对抗吗?自讨苦吃,怨不得谁。他要是脑子想你这么活泛早就发财了。”
“我哥就是性子直,心眼好。我还记得小学我们一个年级的一个大个子,就是永民老是欺负我们,每回都是我哥替我们出头,打得他是嗷嗷叫,呵呵。”
“唉,现在这年头心眼好当不了饭吃啊。还是得像你们这样好好念书才有出路。像你哥这种初中没上完就到社会上混的,除了卖苦力还能干啥?庄稼地里的活嫌脏怕累不肯干,十几岁到市里跟着人家混也没混出个名堂,现在到了成家的年纪了钱钱没赚到,还不安生到处惹是生非。俺们这当父母的可真算是操碎了心。早知道这样,小时候真该好好管管他,最起码也上个高中,出来找工作也好找。咱们县上那个钢厂,人家就只要高中文凭的……”
刘叔一路倾诉着,大志听着,就这么一直走到自家门口。而此时,一个满头钢针短发,光着膀子,脚穿黑色长筒雨靴,手执五股粪叉的高大汉子正在门前的猪圈旁叉粪往一台手扶拖拉机上装。
“老志,你看谁回来了?”老刘大声朝光膀子大汉喊。
“爹。”大志把行李从自行车拿下来,笑着喊了一声。
光膀子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大志的父亲老志。老志抬起头,顶着满头汗滴,嘴角上扬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志回来啦!”
“回来了。哎,我娘呢?”
“在东边岭上花生地里除草。”
“这么大的太阳!”
“太阳大才能把草都晒死。咱们老百姓吃的就是这口饭,没办法。”
“怎么不喷灭草剂啊?”
“现在地里的草都有耐药性了,灭草剂喷了几次不管用。”
“噢。”大志回头对刘叔说,“刘叔,进家里坐会儿吧?”
刘叔摆摆手,“不了,回去还得到地里干活呢。老志,你下个月初有时间没?我想着把我家老房子翻新一下。”
“翻新房子?怎么?这是准备给二海准备娶媳妇么?”老志笑着问。
“唉,该准备了就得准备呗,总不能不管。”
“你和我嫂这一辈子真是为子女们操碎了心。老大结婚一出房子,老二一出,老三生了孩子也交给你们,老四还在上学,真是难为你们了。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时候当老人的得学会放下,要不然永无出头之日了。”
老刘苦笑一声,上了自行车,低声道:“谁不想活得轻松些啊,但有时候身不由己,呵呵,这就是命,得认!”
老志和大志看着渐行渐远的老刘的背影,不约而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