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我又在妈妈家的楼上收拾陈旧的往事。
爸妈自从从前面灰扑扑的老屋搬到后面的新家,就给我和姐姐各自预备了一间房。但我们在这里住的机会寥寥无几。姐姐是因为家离的不远,即便是走路步行回去,也要不了半个小时。而我多是因为拖儿带女太闹腾太麻烦,也总是到天快黑了就归巢。后来各自又添置了车,风里雨里更是来去自如,楼上的房间自是落满了尘埃。只有我每次回来无所事事时,总会爬到二楼伺机找寻点什么宝贝疙瘩,哈哈!
我在一个老木箱的底部,翻出来一件保存完好,成色还算新的红色棉袄。可以确定,它年代久远,直属古董级别!
它就像现在的唐装,不过是斜襟的,且稍显厚笨。小立领,小卡腰,红色的盘扣让人眼神流连,袄面红艳,一只只展翅的凤凰在红色的幔布上翱翔。。。。。。
我依着楼栏,斜探出身子,两手捏着一片展翅的凤凰,抻开,问正在楼下院子里翻晒稻谷的老娘:妈~~~~,这是谁的衣服哦~~~~
母亲仰起头,草帽下的布满岁月沟壑的脸,阳光下眯着眼望向楼上的我,笑了:噢!我的!唉!都好多年了噢!还是好滴波?没坏吧?
我张大嘴巴,喊出夸张的:哇~~~~!蛮潮呢!~~~~
母亲70岁的脸,映出橘色的柔和,笑意盈盈里满是慈祥,噢不 我不愿意用慈祥这个词语来表达我对老娘的敬意,慈祥的影射是奶奶的标志,可是,我仿佛分明看到了许多年前,年轻的母亲,凤冠霞帔,娇羞的坐在花轿里,被我的父亲迎进了家门!
其实,坐花轿,凤冠霞帔,唢呐吹吹打打,只是我看过电视以后臆想杜撰的哈哈!
我问老娘:妈,你和爸爸结婚的时候坐轿子没?有红盖头波?
哪有轿子坐哦,穷滴叮当响,做了件红棉袄,借了个凤冠。。。。。。原来,生活不是电视剧。。。。。。
我给老娘打电话:妈,在忙么事耶!
妈妈回答的版本多种:做饭呢!家里来客人啦!
洗衣服呢!几个小祖宗衣服糊滴腔钢片(脏)!
哎呀!这个小东西急死人了,发烧,不离身,愁死我了!
诺,你侄姑娘跑隔壁跟甜甜姐姐家玩滴不落屋了,拉都拉不回来,你说怎么弄噢?
今天屋滴下雨噢,这下雨也关不住他们两个小东西,这,非要打伞出去玩!要被他们磨死哒!
。。。。。。
。。。。。。
老娘每次都有幸福的烦恼说与我听!间或在电话那端高呼一声:鲁子兮,你又在捏个猴调啊(调皮)!打人滴呢!鲁咪啦,你说说你,你是姐姐波?,快来快来,喊姑妈,小姑妈。于是,一阵争夺手机的声音,两个小不点貌似扑了过来,一片小姑妈地动山摇不绝于耳。。。。。。。哈哈哈哈哈!
我一直将父母的举案齐眉作为我婚后效仿的模样,母亲说:要勤劳,要善良,要忍让,要装傻,要孝顺,要。。。。。。她这一桶毒鸡汤让我喝下去,我却没有成为她,但也失去了自己。。。。。。唉!她为我做嫁衣,将自己的韶华尽数缝进细密的针脚。。。。。。
母亲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
栽苗,讲究行距,株距,横看成岭侧成峰,横看竖看斜看皆成行。
那时没有播种机,和妈妈去地里点黄豆,长长的田,拉上绳子,妈妈交待:看好了下铲子,别铲断了绳子呢!结果绳子却是被我铲断N多次,布满了我惶惶然打的死结。哈哈哈哈!
那时候没有收割机,随父母下地割麦子,父亲手把手教我和姐姐打要子(捆麦子用的),右手在下,左手在上,绕,回,压,成功。一人一行,我常常落下老远,只想等着妈妈来救场。妈妈说:不怕慢,就怕站!我故意问:为什么怕站?哈哈哈哈哈!
那时候下地插秧,爸爸负责挑秧把,打出一行行记,母亲教我:秧苗下水不能用123指进泥里,不然秧苗的根须发育的不好,要用23指,笔直的夹着秧苗进泥,秧苗才会发育良好,左右手配合得当,速度就起来了。哈哈哈哈!说话间,腿上痒痒,拔腿一看,一条蚂蝗吸在了腿上,一声带着哭音惨叫让妈妈笑了,吐口唾沫一掌拍下去,蚂蝗逃之夭夭,我却不敢再下水,直到爸爸给我拿来水鞋。。。。。。
到了种小白菜的时节,我和姐姐放学时分,妈妈已经撒下了菜籽,拌好的肥料均匀的散在菜籽上,再仔细的盖上一层麦芒,我和姐姐负责抬水,妈妈用水瓢舀一瓢水,划个弧形,水瓢里的水就变成了一块透明的雨布,轻轻的覆盖在了麦芒上,夕阳下,一派岁月静好。。。。。。
星期天总是疯狂的,天气晴好,母亲可能在稻场搭个架子晒棉花,她戴着草帽,仔细的将棉花分成123级,竹帘底下时不时有红色的小棉虫掉下来,还没来得及翻身,就会被几只守候的鸡婆们争夺进鸡喉。我们三五成群的女娃坐在仓库里笨重的苏联产的脱粒机上打扑克牌,仓库外面的水泥场上,是一群将自行车骑的虎虎生风的男匪们。当远远近近传来回来吃饭的呼喊声时,方才发现天已近黄昏。。。。。。
出嫁那天,早亲,站在家门口,泪在眼眶打转,母亲说:不哭,喜事么,不哭!出了门不能回头呢!说好了滴!
回头一看,妈妈已转过头去了。她悄悄滴哭了。
母亲大概是知晓我们生活的艰辛,极尽所能,为我置下所有家业,一应俱全,不惜被人说成:姑娘养这么大了,还倒贴这些钱嫁出去!
妈妈说:只要你们好好的!我怎么都高兴!
只是,这些年,对妈妈深怀愧疚。一直用力的生活,却没有活出父母婚姻的样子。却将日子动不动就折腾的满目疮痍,鸡飞狗跳!
母亲的嫁衣,穿过一次之后就将它压在了箱底,让它成为了一个历史。可是,母亲在将这嫁衣压进箱底后,就在为我们制作嫁衣,她的岁月都是密密轧轧的针脚,缀满了深沉的爱。。。。。。
我说,我也只负责两种人:一种,养我的!一种,我养的!
我只能弱弱滴呼喊:我努力!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