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铁里
下班高峰已过去,躲过拥挤的人流,小芸戴着耳机,悠闲地走进了地铁。小芸是个漂亮的姑娘,白色的连衣裙,高高的马尾,灵动的双眼,白里透红的皮肤……还好,这节车箱的人并不多,她就近坐下,对面是一对年老的夫妇,相互挽着胳膊。“最浪漫的事,就是与你一起慢慢变老”,小芸偷笑了一下,向对面投去善意的一瞥,便自顾自地沉浸在耳麦传来的音乐中。
小芸听着音乐,总感觉有一束目光火辣辣地打在自己脸上,她有些不自在,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夫妇,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小芸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装着没看见,可那男人没半点收敛,竟对着她傻笑,一丝口水不经意地从他嘴角滑落。小芸一阵反感,姑娘我秀色可餐,你也不用这副德行吧!老不正经的,老婆在旁边还这样,刚才真是错看你们了,还以为是一对恩爱夫妻呢,哼!小芸正要起身离开,那男人竟从对面冲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不放,小芸一声尖叫,赶紧甩开。
对面的女人有些失色,慌忙地走过来,拉住男人,“姑娘,真是对不起一!他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一句认错人就算了,我早就发现他神色不对,你这当老婆的也太宽宏大量了吧!这种事还要包庇?”小芸吓得不轻,一串连珠带炮。
“姑娘,你别生气,老头子神志不清,医生说他患了老年痴呆,刚才我一时大意,没拉住他,你千万别同他计较!”女人焦急地解释着。
小芸看了看男人,目光是有一些呆滞,真是自己反应有些过急了?再看看一脸愧疚的女人,想想刚才的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老人也不容易,何况还生着病呢!“阿姨,没事!你刚才不是说叔叔认错人了嘛!”
“唉!你和我女儿真有几分像,个儿瘦瘦高高的,长得又好看。”
“你女儿不在身边呀?”
“我女儿特别有出息,从小功课就好,去年出国留学了。我们都有一年多没见着她了,她爸爸想她想得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不刚才就把你给错认了。”
“阿姨,现在网络这么方便,和你女儿视频通话不就行了?”
“出国后,她的手机就一直打不通,她也没给家里来电话,只是偶尔托她同学带个平安的口信。她一个人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个要强的孩子,估计忙不过来。”女人看看身边的老伴,眼角隐隐含着泪。
“阿姨,我和你女儿真的有几分像?”
“真的,不信你看看照片!”女人拿出手机,把相册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小芸看。
小芸与女人头挨着头,发现手机里的女孩确实有几分相似,高高的马尾,白净的皮肤。“阿姨,要不,我做你的干女儿吧!”小芸不由分说地拿过女人的手机,找了一张照片与自己的相片合成一张,“阿姨,你看,像不像两姐妹?叔叔,阿姨,我也给你们照一张吧,把咱们四人放一块!”
女人慈爱地看着小芸,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XX房产销售公司
“你们快过来看呀,我在我的朋友圈里看见一张照片!”
“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大惊小怪的!看见帅哥啦?”
“唉呀!你们看了就明白啦!”
“这不是‘工作狂’吗?……你朋友的朋友是自己认识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你看微信上说,那对夫妻有一年多未见到出国留学的女儿,将我的朋友小芸错认成了他的女儿。”
“出国留学,不会吧,这是同一个人吗?别弄错了!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绝对不会,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你们看照片上这件外套是不是很眼熟,这不就是‘工作狂’常穿的那件吗?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办公室里的姑娘们交头接耳小声而又警惕地议论着。
四月的阳光从窗户斜射下来,思晴忙碌于各种文件、报表、合同之中。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从一个普通销售员变成销售冠军,再提拔为主管,再到经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只有自己清楚,但最让她欣慰的是——银行存款位数的不断增长。思晴抬起疲惫的双眼,看看办公桌上与父母的合影,眼角有些湿润。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请进!”思晴收回思绪。
原来是助理文文,“……思晴姐……”文文欲言又止。
这丫头平时直爽开朗,这会儿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有什么话就直说,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了?”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思晴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她,一副‘不许浪费时间’的神情。
文文赶忙走到思晴面前,将手机递上去,“这,你自己看吧!她们都在外面议论你呢?思晴姐,你为什么骗你父母说去留学了,还这么长时间不跟他们联系、见面?”
思晴心口一震,相片上的父母又老了许多,她强做镇静地把手机还给文文,“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泪汹涌而出,思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思绪飘到了一年前。
那时,她申请考取了一所英国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她欣喜若狂,出国留学是她多年的愿望,这次终于成功了,爸妈也很替她高兴。爸妈年近40才有了思晴,这么多年来,不管思晴做什么,她的爸爸妈妈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不过思晴还是有几分犹豫,爸爸妈妈都已60多岁,爸爸越来越健忘了,医生说是老年痴呆的前兆,自己走了,谁照顾他们?还有出国留学要那么多钱,他们一定拿不出来。妈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思晴,你放心,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也能够照顾好你爸爸,不就3年时间吗,一晃就过去了,等你留学回来,咱们就可以更好了。钱的问题你不用超心,我和你爸存了一笔养老钱,你先拿去用。”
思晴拖着行李箱,向着自己美好的明天奔去。爸妈坚持要送她到机场,她没答应,她不忍心让年迈的父母来回奔波。没想到,汽车在半路出了事,因车速太快,在红绿灯路口与前车追尾,突然的撞击将思晴摔离了座位,幸好伤势不重,只是一些皮外伤,但因头部受了撞击,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思晴没有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悄悄将行程推迟了十天。五天后,她出院了,没地方去,想想住宾馆太不划算,还不如回家住几天再走,还可以多陪陪爸妈,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事了。回到家,思晴的钥匙竟打不开房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怎么回事?”。
邻居刘阿姨开了门,“思晴,你不是出国留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阿姨,我爸妈呢?怎么他们把锁换了?”
“你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把房子已经卖掉了,说是楼层太高,想找一套底楼的房子住,这房子住了十几年了,他们也舍得?他们也没老得连三楼都走不动了,唉!真不知是怎么想的?事先还瞒着我们,前天搬家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么多年的邻居,真有些舍不得。”
“可现在他们去了哪儿?你知道吗,刘阿姨?”思晴焦急地问,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你要不到小区对面那个房产中介去问一问?”
失魂落魄的思晴,将行李箱放在刘阿姨家里,向楼下跑去。她不明白,短短的几天时间,自己的家就不在了,那里有太多温暖的记忆,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第一次将她带到那60平米的地方,兴奋地告诉她,“思晴,这里从此以后就是咱们的新家了,再也不用居无定所,咱们的小思晴再也不用跟着爸妈吃苦罗!”甜蜜的笑声犹在耳畔,他们怎么就舍得呢?通过询问,爸妈果然是经过房屋中介卖掉房子的。工作人员对她说,好像他们等着钱急用,买家还趁机压价,那房子卖得很不划算了。思晴使劲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自己是成年人了,不能在外人面前流泪,要冷静要冷静。一定要想办法要回房子,爸妈那么大年纪了,会到哪儿去呢?一定不能让他们寄人篱下。
从工作人员的口中,思晴知道了爸妈在城郊租住房屋的地址,也找到了买家的联系方式。她要与爸妈商量,她要把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买回来,她再也不想出国留学了,她会找到一份好工作,努力赚钱养家,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思晴赶往城郊,想把这一切都告诉父母,当她远远地看见他们的身影时,她退缩了,爸爸妈妈这样做,就是一门心思想让她出国留学,现在她放弃了出国,还无缘无故背上这么多的债务,他们一定会自责的。不行,她要努力赚钱,“爸爸妈妈,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老无所依!”
思晴坐在办公室,一年的时间让她变得成熟,学会了独立和坚强,她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取美好的明天,年迈的父母也应该享享清福了。
三、回家
暖暖的阳光笼罩着整个城市,街道旁的树叶泛起了光彩,思晴要去见爸爸妈妈了,她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爸,妈,我回来啦!”
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会儿,“思晴,你回……来……了”拉着女儿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我的女儿,瘦了,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在国外习不习惯?受欺负没有?……”这一年多妈妈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
“阿姨,你看我给你们买了新鲜的水果,叔叔一定喜欢……”,小芸的身影随着声音从屋外撞了进来,看见思晴,愣了一下,马上又笑开了,“哟!这不是……海龟……吗?这么快就回来啦!”小芸不怀好意地撇撇嘴。
“你怎么在这?”思晴认出了小芸,就是她发的微信,让公司同事又多了一则八卦新闻。
“我家离这儿就隔着一条街,本来想着骗骗叔叔,当回假女儿,现在看来不用了,‘海龟’,你不会消失了吧,我知道你在哪儿!一年多不联系,心够狠!”小芸不想当场揭穿她,万一思晴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谢谢你来看我爸妈,我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你去不?”思晴顺口问道。
“去,怎么不去,反正我大学刚毕业,还没找着工作,每天闲得慌!”小芸倒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出租车在城市的街道穿行,思晴心情变得格外轻松,终于可以和爸妈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一个人在外面飘泊了。思晴的妈妈反倒有些不安,女儿怎么知道城郊的住址?这么熟悉的街道,女儿难道要回一年前的家?房子都卖掉了,应该怎么告诉女儿?……妈妈看见思晴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
终于到了,妈妈看到这熟悉的一切,小区门边的那棵树依然郁郁葱葱,自己常坐的那把木制长椅依然静静地伫立在树阴下,思晴的爸爸高兴坏了,一个劲地说着:“回家罗,回家罗……”思晴的妈妈看看老伴,眼眶发热,转过头对思晴说:“女儿,妈妈有件事要给你说……”
“等会儿吧,等我们回家了再说!”思晴明白妈妈想要说什么,急切地拉着爸妈上楼。
思晴轻车熟路地打开房门,房间焕然一新,“妈,怎么样?女儿眼光不错吧!我把咱家重新装修了一下。以后呀,你又可以和隔壁的刘阿姨唠嗑了!爸,你又可以与楼下的李叔去公园打太极了!以后我养着你们!我们要一直幸福地住在这里!”
妈妈蠕了蠕嘴唇,眼里闪烁着泪光,不用问了,她什么都明白,“思晴,还是我和你爸拖累了你,我们没能耐,让你过得这么辛苦……”“妈,爸,不要这么想,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思晴揽过爸妈的肩,“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们了!你们开开心心的,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小芸看到这一幕,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个完满的时刻,并配图发文:“爱,始终在,温暖着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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