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天下午突然临时决定来我所在的城市,我也来不及回老家去接。
她打了一个视频给我,决定自己坐长途车来。
下午15点40分的长途车,晚上19点到达地铁站,我在地铁站接她。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母亲提着个塑料口袋,孤单的站在人群中张望。
儿子飞奔过去,窜到她眼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距离上次她独自一人坐长途车,已经过去20年了。
上一次,是她送我去千里之外的北方。
回来的路上,自己一个人坐船,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家里。
那时候她还没有白发,走到哪里都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很快就能交到朋友。
一眨眼,已经20年过去了。
母亲害怕自己一个人坐车,她常说:晕车比吃翔还难受,我常打趣说:又没吃过翔,怎么好比喻。
没买车那几年,和母亲一起坐过几次长途车,她总是随身带着小口袋,刚上车不久,就要拿出小口袋,为晕车做准备。每次都很不理解,为啥这么容易晕车。直到有一次,我自己坐车晕车,终于理解了她的难受。
感同身受,换位思考基本是不存在的;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体会真实的感受。
母亲五六岁的时候,掉进了冰窟窿,眼睛被冰水刺激流血了。后来她的眼睛就变成了高度近视。去医院测了几次,有一只眼睛几乎等于没视力。
所以,当她慢慢的年纪开始大了之后,她独自不敢出门,更不敢坐车。就是因为看不见,害怕走丢了。
我有时候和她说:没事,出门看不见,就多问问人。我知道自己还是没有理解看不见的她,在陌生环境中,内心的惶恐不安。
最近外婆生病住院了,母亲一直在老家照顾外婆。
今天突然说要过来,本来以为她这次来就不走了,结果晚上到了一问,她来是为了去地里收油菜籽。
去年她在房子后面的空地开垦了一块,种了一大片油菜。现在到了收割的季节,又赶上外婆生病了,地也没有人去照看。
我们平时工作比较忙,只有周末去地里。眼看着油菜到了成熟的季节,却没人收。
今天一起种地的几个好友接二连三的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地里的油菜籽快掉光了。
她一下就着急了,看不见,晕车都不害怕了。比起害怕这些,她更不希望自己辛苦一年的劳作,全部落空,坐着长途车就来了。
幸好的是,出发前她擦了精油,这次没晕车。
大姨小姨都笑着说她是个操心的劳模。又要照顾老的,又要照顾小的,还放心不下那一亩三分地儿。
善良的母亲都是爱操心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惦记在心上。
到家之后,母亲又有点后悔,毕竟外婆身体还没好,又想着回老家。只好安慰她,外婆这一两天没事,等她忙完这摊事,再回去照顾就好了。总算让她心安了一些。
瞻前顾后是她们那代人的特点。她们往往不如我们这代人斩钉截铁,但正是因为这些特性,让情感的联结变得更细腻,母亲比我更懂得人情。
虽然只是短暂的两三天,收割了这片油菜地,母亲总算放下一桩心事,可以放心的照顾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