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主爷说这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没有年味的一个年。
主爷说,别把话说这么早,你明年还会这样说的。
我说,可能吧,因为一年比一年更海熊,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说,这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年还是那个年,过还是那个过法,你觉得没有味你得从自身找原因。
我最反感他这样讲话,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于是只能怒,怼他,我自身有什么原因,我还是那个我,没更名没改姓,就是跟你结婚了给你生个孩子,年就没有味了,原因在你家,在你家过年就是没有个年味。
我就是有这种能力,把所有简单问题都上升到婚姻生活的是非黑白之中来。
主爷早已号清了我的脉,笑笑回答,问题还真出在你身上了,你就是再回你自己家过年也还是要这样感慨,因为你压根就不参与这个过程了。你参与的少了所以你感觉不到年味。
这一次我真的是无言以对了,对他还升腾起一丝敬佩,但我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哈哈。
他接着又说,小时候的年之所以有年味,是因为我们做的多,熬浆糊,贴春联,写春联,炸丸子,蒸馒头,包饺子,能做的不能做的都争着想参与进去,最后就收获一个满意的年,现在呢?什么都是现成的,有钱什么都能买到,馒头不用蒸丸子不用炸春联不用写拜年不用走全都微信互拜,当然就没什么年味了。
膝盖已碎。
是啊,小时候过年,从腊月二十开始就忙的不行了,先是要拆被子,洗,晒,再缝回去。然后祭灶,二十四除尘,要给家里来个全面大扫除,扫去屋内的蜘蛛网,擦去窗户上的灰尘,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要全部里里外外清洗一遍,之后过个小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总结一下一年的收成,再商量下除夕的餐食。过了二十四就进入了全面过年准备的阶段。我们小时候父亲总让我们自己写春联,谁写的好就贴睡的,那时候资源匮乏,我们鲜有渠道去获得一副好的对联,所以年长几岁上学比我们多的大姐,总是年年胜出,每每那时心里总是憋着一股不服气,明年我一定要写出更好的春联,明年大门上一定要贴我的字!所以春节的时候也习惯每家每户看春联,遇上好的也会记下来,来年再用。只是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家里守孝好多年没能贴春联,我家这个优良传统也就逐渐断了。今年我陪母亲去买春联,满街的红红火火让你目不暇接,红底黑字红底金字,纸的布的绒布的,印的写的绣的,应有尽有,漂亮又大气,价格也不贵。现如今再也看不到到自家孩子手写的大小不一歪七扭八的春联了,就连贴春联也不再用自家熬制的浆糊,而是随便一个透明胶带贴的又整齐又快捷,再也没有那种春联贴到一半浆糊不够的乐趣了。
小时候印象很深的还有邻居家过年烧开水杀猪的景象,真正的无饲料喂养的农家土猪,每次听到猪的惨叫我总发誓打死也不吃猪肉了,可转身又会对一桌子的猪耳朵猪头肉猪下水垂涎欲滴,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看过人杀猪,所以每次吃猪肉的时候都忘记了那份单纯的慈悲。吃猪肉变成了天经地义毫无罪恶感的一件平常事情。
还有小时候临近年三十那几天,父亲会早早的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先是用沙土炒上一锅花生,那香味真是香飘十里,有时候也会熏上几只烧鸡,烧鸡不是总能熏成功的,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被我们仔细珍藏留到年三十再吃。那口大锅会一直生到年三十,还要蒸馒头、炸丸子、炸带鱼、炸张木果、炸苹果、炒拔丝……现如今,父亲早不做这些了,都是超市买现成的,省事而且失败率还极低,但少了这些过程味道也不让人回味无穷了。
还有拜年,我的老家在山东,那边传统文化保存的非常完好。记忆中在山东过春节的次数不多,但始终记得大年初一一群孩子全村挨家挨户拜年的景象。我们在老家户门比较大,辈分也比较长,所以家里从早到晚不会断人,上至白胡老者下至怀抱婴孩,在初一这一天都要来给家里太奶奶磕头拜年,那时候不时兴给红包,一个头下去给一些瓜子糖果大家就很高兴了。不像现在,孩子给长辈拜年头磕与不磕红包都得给,离得有些距离的干脆微信红包替劳了。 一个春节下来孩子们腰包鼓鼓的,但头也始终昂的高高的。
好不容易挨到三十,早早就起来,准备年夜饭,炸鞭炮,吃饭,看春晚,包饺子,守岁,放烟花,等到春晚结束赶紧睡觉,初一的早上会早早起来,因为初一如果睡懒觉一年都勤快不了。然后穿上新衣服美美的先给父母磕头,再吃上一碗素饺子,欢天喜地出门去拜年。小时候过年初一要吃素饺子,初二吃剩饭,初三吃肉饺子,而今年,我几乎就没见过素饺子。除了初一在家吃的,其他几天都在饭店周旋着。
我问主爷如何能替儿子保存这个年味,毕竟等他长大了跟他讲这些他会毫无概念。
主爷意味深长的说,需要为他设计一些仪式感。要改变,还要适应新的春节套路。吃喝免不了,但要深解其意。
所以我们约定,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带上儿子去爬马陵山,然后在天下第一江山下面拍张全家福,记录他的成长和我们的老去。当然,我们也会为他创造更多的机会参与到春节里来。让他的记忆如我小时那般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