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各位！咱们现在就去，店门开没开啊？”

曹骏扭过头，把自己放在脚边的背包往自己前方的座位后方一推，随即转过头，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三位同伴看去。

另外三个半大小子先后把脑袋转向左侧。何朗和蓝进泽的脸上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裴大才的脸上则毫无表情。坐在靠近下客门的两个座位上的大妈也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曹骏的脸。在相对比较空旷的公交车上，曹骏的大嗓门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转眼间便把仅有的几名位于下客门后方的乘客吸引过来。

“你没看Charles哥群发的通知吗？”何朗抬起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他说过，这两天，他都会早早地把店门打开。他和食神哥已经在店里。”

“哦！那就太好啦！咱们到店里之后，刚好可以提早点好冰饮料！好好凉快凉快！”

曹骏一边点头，一边把自己左手边的窗户拉开到最大，尽可能地让窗外的凉风吹进来。正是清晨时分，太阳尚不算太烈，流动的空气仍带有几分凉意。他把脑袋往左边一扭，用两根手指揪起自己的衣领，将衣领上下扇动，尽可能地缓解自己身上发出的燥热。

“今年的报名玩家是不是比去年要多很多啊？”

蓝进泽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己的QQ，从中导出他从极战王全国大赛官方报名群中搜索到的报名表。那是网上报名截止之前的最后一份报名表，上面列出的报名选手名单已经排成一大长串，足足有好几十页纸。每一名选手的报名格式都是统一的，按照“地区+ID+真名”的格式依次排列。

“啊……好像是这样，”何朗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抬起双臂，伸懒腰，“今年，好几座城市的组团参赛的玩家都比以前多。还有，好几个网络战队的成员也会来参赛。”

“网络战队？有哪些啊？”曹骏忍不住问。

“具体有哪些，我现在也说不清，”何朗说，“我就知道，冥魔的那个XSWL战队里面好像有人去。然后，混沌苍茫战队的人也会去。别的战队……我还不太清楚。”

“不会吧？混沌苍茫？就是上个月的网战冠军阴阳剑领军的那个战队？”

曹骏的双眼瞬间瞪大，几乎快要从眼眶中飞出来。他记得，江攀龙曾经和他说过几支比较有名的极战王网络战队。

“对啊，”何朗点头，“不过，我听官方群里的人说，他们好像会现场报名。在这之前，他们整个战队所有人的真实身份都是对外界保密的。他们准备在这次大赛上公开自己的身份。”

“哦？是吗？”

曹骏的嘴巴略微一歪。他略微往后一退，把自己的后背完全对准拉开到最大的窗框。

“照这么说，Blake要想进军六十四强，难度真的不低呢。”

“那是肯定的啊，”何朗笑起来，摊开自己的双手，“这毕竟是全国大赛嘛。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拿到好名次？”

“他要是拿不到名次，我就找不到让他请客的理由啊！”曹骏一巴掌拍在空着的前座的背面，“不管怎么说，他的房费和路费都是咱们一起凑的！投资总得有点回报嘛！”

“哈哈哈哈哈！”

何朗和蓝进泽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裴大才没有笑，只是慢慢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悬挂在下客门两侧的广告牌。广告牌的配色令人感到乏味，大红大绿，俗艳至极。

到站后，四个半大小子先后从公交车上冲下来，向步行街的方向跑去。随着太阳在空中升高，空气渐渐开始发热。每个人都不肯在已经开始有些发烫的大马路上多待。

极战天堂的店门和窗户都是关闭着的，但龙形玩偶怀里的招牌却是“营业中”。几颗不太明显的水珠已经从店门的外表显现出来，顺着店门往下流淌。悬挂在招牌斜上方的空调外机也早已开始转动，流出来的水顺着胶皮管流淌到地面上的水桶里。

“空调已经开啦！太好啦！”

曹骏兴奋地把大门打开，“噔噔噔”地跑上楼梯。另外三个半大小子紧跟在他身后。走在最后的裴大才自觉地把店门重新关好，不让屋里的一点冷风流到外面。

“哎呀！你们几个来得这么早啊！”

原本正在弯腰擦铁栏杆的胡侃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把自己手中的抹布重新扔回到地面上的水盆里，随即转过身，分别和曹骏、何朗、蓝进泽击掌。当走在最后的裴大才走到他面前时，他不由自主地犹豫一下。直到裴大才也同样抬起自己的手掌，他才点点头，和裴大才击掌。

“哦？你们醒得这么早？”

正在吧台后面清洗杯子和托盘的吴国坤也抬起头来，扭动自己的胖脸，转向一窝蜂地围到吧台边缘的半大小子们。摆放在吧台角落里的一台小型电风扇正在飞快地转动，向他庞大的身躯吹出凉风。由于店铺一楼的空调安装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吧台后方能够分配到的凉风极为有限。哪怕在黑玻璃门敞开的情况下，也一样。因此，江攀龙在出发之前便准备好这一台便携式小型风扇，以专门帮助替他在吧台后方工作的吴国坤解暑。

“是啊！早点来，早点占好座位嘛！顺便也能早点把饮料点好！”曹骏笑嘻嘻地趴到吧台的大理石表面上，让自己开始发热的皮肤凉快下来。

“好啊！你们几个想喝什么？”吴国坤把冲洗干净的杯子全部摆放到铁架子上，再把托盘摆放到一旁的铁制网格上。

“我还要柠檬可乐！”曹骏抬起手，指向冰箱，“今天，给我多放两块冰！”

“我要兰丽人冰茶。”何朗仰起头，指向正在缓慢滚动的电子显示屏。

“我要草莓冰沙！”蓝进泽也露出兴奋的表情。

“好嘞！这就给你们准备！”

吴国坤扭动自己肥硕的身躯，用力拉开冰箱门，把摆放在冰箱门上的凹槽中的大瓶装可乐取出来，平放在操作台的中央位置。随后，他把套着保鲜膜的新鲜柠檬取出来，再取出装在保鲜盒里的盒装草莓。出发之前，江攀龙还特意把自己平日里常用的几种水果重新补齐，并将它们处理好，切成小块，分装在不同规格的保鲜盒里。他知道，来店里看全国大赛直播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们，大都喜欢喝鲜榨果汁和冰沙。

“大才，你呢？你喝什么？”

胡侃转过头，看向同样紧盯着电子显示屏的裴大才。

“我……我喝……橙汁吧……”

裴大才似乎仍然有些紧张，嘴里的话像是一直含在嘴里一样，不敢说清楚。

“没问题！鲜榨橙汁是吧？这就给你弄！”

吴国坤再次转过身，把摆放在冰箱保鲜柜中最大的保鲜盒取出来，并将保鲜盒的盒盖打开。两排新鲜的橙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保鲜盒里。

几分钟后，四个半大小子先后移动到电视前方的最佳观赛位置，占据电视前方的四个座位。吴国坤用最快的速度把四个人点的饮料制作好，再摆放到吧台上方的托盘里。胡侃接过托盘，将托盘端到半大小子们面前。

“Charles哥，今年的大赛只有酷游在直播吗？”蓝进泽端起自己的玻璃杯，咬住吸管，喝下一大口冰沙。

“不，”胡侃笑着摇头，“还有大赛官方的直播。不仅在官方网站上，官方的直播在很多平台上面都有，微博、微信和好几个游戏视频网站上面都有。”

“那咱们就看官方直播吧！这一次的会场，是真正的官方会场，比之前在酒店里的会场都要大得多呢！”

曹骏先喝下一大口柠檬可乐，随即把玻璃杯平放到自己手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QQ，调出极战王全国大赛官方QQ群里的相册。相册里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摆放在里面的都是会场的现场照片。好几架摄像机分别架设在会场的不同位置，从各个角度拍摄会场的各处。

“你们觉得呢？”

何朗和蓝进泽先后点头。裴大才犹豫一下之后，也跟着一起点头。

“好啊！那我就打开官方网站上面的直播吧！”

胡侃打开靠近黑玻璃门一侧的电脑，坐到真皮沙发上，打开极战王的官方网站，调出网页顶部菜单栏中的“赛事直播”一栏。打开赛事直播页面之后，他又打开位于页面最上方的“2019年极战王全国大赛直播”一栏。单独的视频直播页面瞬间弹出来。从屏幕上看，传输信号的镜头目前还在调试之中，画面还在微弱地晃动。主席台、焦点桌和摆放在会场两侧的两排宣传海报先后投射到画面里。

“还没开始入场吗？”

曹骏忍不住抬起头，伸长脖子，仔细注视屏幕中的画面。目前，他只能看到工作人员们在主席台的左右两侧调试设备的画面。好几名工作人员围在主席台前后，有的在调试电脑，有的在调试音箱，有的在安装摄像头，还有的在整理提前准备好的话筒。

“还没呢，”胡侃笑着说，“距离开始入场还有几分钟。先到场的玩家应该还在入场通道那里等着呢。”

几分钟后，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及时地切换到会场的入口处。在通道口排成两队的玩家们轮流走到守候在通道口的两排工作人员面前，掏出自己的参赛卡组，接受卡组检查。检查结束后，他们便到另外两排工作人员手里领参赛纪念品，随即沿着入场通道向前走，从摆放在通道两侧的两排宣传海报和人形宣传画中央穿过去，进入会场内部。

前来观赛的玩家们也先后入场，沿着楼梯依次上楼，先和胡侃问好，再和吴国坤问好。点完饮料之后，他们先后走进黑玻璃门，并把原本摆放在不同桌位的单人沙发推到靠近电视的位置，将许多个单人沙发围成接近扇形的整整一排座位，并将通往窗户的过道完全堵住。其中一名玩家还拿起摆放在桌边的空调遥控器，将空调的风向重新调整。

不一会儿，围在电视屏幕前方等待大赛直播的玩家们便将座位全部坐满。中学生玩家们大都坐在距离曹骏等四人较近的座位上，大学生玩家和已工作的玩家们则大都坐在相对较远的位置。少数几名不想看比赛的客人只好坐到吧台前方的座位上，或者直接端起自己的饮料上二楼。

“人挺多啊，胖子！”

看到玩家们已经在电视屏幕前准备好，胡侃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记得，江攀龙曾经特意和他们说过，如果这两天来的人比较少，也没什么问题。他们三个都没想到，愿意来店里看比赛直播的玩家比他们预想中要多得多。

“是啊！”吴国坤也忍不住点头。

“吱嘎——”

清脆的磨擦声再次从大门的方向响起。

胡侃和吴国坤同时转过头，向大门的方向看去。只不过，这一次，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包含惊讶和嫌弃的表情。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华青川。他刚刚剪过头发，整个人不再像前一段时间那么邋里邋遢，但脸上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有气无力地拎着挎包，一步一挪地上楼，不太合身的短袖衫几乎快要遮不住肚脐，满是破洞的牛仔裤上到处露出白色的线头。

“欢迎！欢迎！”

胡侃强行挤出标准的迎宾笑容，连续击掌两下。他知道，自从巡回赛之后，华青川再也没有来过店里。店里也没有一个玩家愿意再提起他。

华青川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强打起精神，向胡侃和吴国坤点头问好，随即抬起手，指向电子显示屏。

“我要海洋之心。”

“行！”吴国坤把吧台上的二维码塑料牌举起来，往华青川面前一摆，“先扫码！扫完就给你弄！”

华青川睁开惺忪的睡眼，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用手机上的支付宝扫二维码。他将付款记录展示给吴国坤看，随即一摇一晃地向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做好的玩家们走去。玩家们已经开始交流，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即使是少数几个注意到他的玩家，也不愿去主动和他打招呼。

“他来干什么啊？”

吴国坤把塑料杯摆放到悬挂着塑料膜的机器下方，开动机器，用塑料膜把装好饮料的塑料杯封好。

“哎呀！有我们两个人看着呢！只要他不再捣乱，就行！”

胡侃接过吴国坤递过来的塑料杯和塑料吸管，将它们一同平放到托盘上。

“吱嘎——”

大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合体的运动装，身上还搭着一条擦汗用的毛巾，一看便是刚刚运动完毕。

“哎呀？卢叔？”

胡侃和吴国坤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瞪大双眼，张大嘴巴。

卢烨抬起手，向两人做手势问好，随即转过身，站到吧台前方，看向聚精会神的玩家们。

“我刚刚跑完步，顺路来看一看。小江今天不在吗？”

“哦，大龙去上海啦，”胡侃笑着说，“他和很多玩家一起去上海参加全国大赛。这不，预选赛的转播马上就要开始啦。大家都准备看直播呢。”

“哦？那挺好的呀。”

卢烨抬起手，轻轻地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他抬起头，看向电子显示屏。江攀龙早已把电子显示屏上的菜单调整为夏季模式，也就是冷饮占大部分、热饮占小部分的展示模式。

“给我也做杯凉茶吧。我正好有点渴。”

“好嘞！”吴国坤立刻点头答应。

卢烨端起吴国坤递过来的塑料杯，走到靠近墙壁一侧的桌位边缘，站在两位正在认真打牌的玩家身后，一边细细地品尝凉茶，一边仔细端详围坐在电视前方的玩家们。

胡侃重新走回到黑玻璃墙内侧，站到电脑桌前方，调整音箱的音量。由于大赛还没有正式开始，直播间里传出的声音仍然以各种各样的杂音为主，有对话和嬉笑的声音，也有机器所发出的杂音。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第三次响起。

胡子拉碴的唐文光出现在楼梯口。和华青川相比，他的精神状态反而稍微好一点，只是仪表显得同样邋遢。他走到吧台边缘，抬起手，向吴国坤打招呼。

“你这是……正式出来啦？”吴国坤压低声音。

唐文光露出苦笑，抬起手，向原本安装在榨汁机上的玻璃容器一指。玻璃容器还盛放着刚刚榨好的鲜橙汁。

吴国坤立刻拿出另外一个塑料杯，倒满一杯橙汁，并往其中加入几块冰，随即把杯子递给唐文光。

20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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